天刚亮,江穗儿就坐在灶房的小桌前,摊开一张粗纸。炭条在纸上划出三道歪斜的线,她指尖停在东边那条路上,眉头微动。昨夜那只麻雀飞过院墙的画面还在眼前,但她没再想暗处的人,而是把心思全压在了脚夫昨日断续提起的那句话上——“北面炮声连夜响,说是鞑子破了哨卡。”
她低头翻账册,一页页扫过三个月来的柴米进出记录。村口粮价三天前涨了一成,昨日又跳两文,而陈粮铺子的老张却还按旧价囤着三百石糙米,说是没人要。她合上账本,手指敲了敲桌面。
外头传来脚步声,江大壮抱着空碗从门边探头:“姐,早饭……”
“锅里有糊。”她头也不抬,“吃完去作坊,把晒席搬出来。”
男孩应了一声,缩回身子。她听见他趿拉着鞋往灶台走,锅盖掀开的声音,勺子刮底的轻响。她没看他,只将炭笔在纸上圈了个点——东线必经的黑水坡,雨季一到,路就塌。若战事真起,商队绝不会等五日后再南下,他们得抢在断路前把货送出去,中途无补给,粮是活命的东西。
她收起纸,揣进怀里,起身朝后屋走。
江铁柱正蹲在门槛外抽旱烟,烟锅磕了磕,抬头看她:“这么早?”
“爹,我想买粮。”她说。
男人手一顿,烟灰落在鞋面上。“买?买多少?”
“三百石。”
烟杆差点脱手。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压低:“你疯了?那是咱家卖火柴、攒香胰子挣的每一分铜板!还全是陈米!霉了怎么办?谁吃?”
她没退,也没解释,转身进了屋,把柜子里的几个钱匣全搬了出来。铜板、碎银、几枚磨得发亮的开元通宝,一一倒在桌上。她拿出账本,翻到最新一页,指给他看:“这是这半年作坊收入,扣除工钱、材料、柴炭,净剩西十二贯七百文。我问过老张,三百石陈米连运费才三十八贯,可赊西日。若西日内不付清,地契抵。”
江铁柱盯着那串数字,嘴唇动了动,还是摇头:“你一个丫头,懂什么行情?打仗是朝廷的事,咱们小民躲都来不及,你还往上撞?”
她站着没动,声音平稳:“我不是赌。北面炮声不是一天两天了,县仓这几天也在悄悄调粮。若真打起来,官道一封,外面的米进不来,里面的米立刻翻倍。老张不敢囤,是因为他没退路。我们有作坊,有地契,能押。”
屋里静了片刻。
何春花站在门边,手里攥着一块洗到发白的布巾。她没说话,只是慢慢走到女儿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那是“听你的”意思。
江铁柱愣住,看着妻子,又看向女儿。他忽然发现,这两人什么时候开始,己经不再等他拿主意了?
他喉咙动了动,最终只憋出一句:“……你要真敢买,我就帮你守仓。”
她点头:“谢爹。”
当天午时,江穗儿带着地契去了镇上。
老张眯着眼翻看地契,又掂了掂她递来的二十块香胰子,鼻子轻轻嗅了嗅。这东西如今在县太爷府里都稀罕,听说能去油污、除体味,贵妇们抢着要。他咧嘴一笑:“你这女娃,胆子不小啊。拿地契换陈米,万一塌了,可是连灶都冷。”
“您只说一句话,”她首视他,“卖不卖?”
老张哼了声:“卖!不过尾款十日内必须结清,否则地契归我。”
“一言为定。”
下午申时,三辆牛车吱呀驶进村子,尘土扬了半条巷。村民们围在路边看,有人认出车上堆的是陈米,顿时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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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被人骗了,这米煮出来都是糠渣!”
“听说连地契都押了,要是还不上钱,房子田地都没了!”
议论声传到作坊门口时,江穗儿正指挥两个女工把粮袋往仓里搬。她听见了,没理会,只叮嘱她们在底下铺厚草垫,每十袋翻一次通风位。
江大壮蹲在粮堆旁,伸手摸了摸一袋米,皱眉:“姐,这米袋子怎么这么薄?”
“越薄越好。”她接过另一袋,拍掉浮尘,“新米袋结实,是因为要长途贩运。这种陈米没人要,装袋都不用心。说明它确实压仓久了,价格才低。”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真会有人来买吗?”
她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厚重,风从北面卷来,带着干土的气息。她记得地图上那条东线,过了黑水坡就是风口,三天内若有暴雨,路必毁。商队若不想困死在半道,就必须提前找粮。
“会来的。”她说,“等雨就行。”
夜里,江铁柱坐在粮仓外的小凳上,手里握着烟杆,眼睛盯着院子。他没睡,也不敢睡。三百石米压在这儿,像三百块石头压在他心上。他不知道女儿是对是错,但他知道,这一回,他不能再当个只会低头砍柴的人。
二更天,何春花端了碗热汤出来,放在他脚边。他抬头看她,低声说:“你说……她是不是太冒险了?”
女人没答话,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指了指屋里——江穗儿还在灯下记账,身影映在窗纸上,一动不动。
第三日清晨,雨还没下,但风更大了。
江穗儿刚打开作坊门,就见村口跑来个泥腿汉子,披着蓑衣,满脸焦急。他冲到她面前,喘着粗气:“你是江家女?听说你收了三百石陈米?”
她点头。
“卖不卖?我主家商队卡在黑水坡了!前夜大雨,路塌了!现在三十匹骡子、十五个人,断粮一天半!急需三百石糙米周转,现银结算!”
她眼皮都没颤一下:“多少钱一石?”
“市价翻倍!七十文!”
她摇头:“八十。”
“你!——”
“你可以走。”她转身就要关门。
汉子急了:“八十五!不能再高!”
她这才停下,回头:“成交。但要现银,当场点清。”
半个时辰后,银子入库,粮开始装车。全村人都惊动了。那些昨天还在嘲笑江家傻的村民,此刻挤在巷口,眼巴巴看着银袋被抬进屋。
江铁柱站在仓门口,看着最后一袋米被搬上车,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全是搬运磨出的新茧。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柴刀从门后取下来,插进屋檐下的石缝里——那是他以前劈柴的地方,如今成了粮仓的标记。
江大壮抱着账本跑出来,兴奋地喊:“姐!净赚十三贯六百文!比做半年香胰子还多!”
她接过账本,翻了一页,提笔写下一笔新支出:购新麻袋五十条,防潮席三卷,雇短工两名,每日八文。
写完,她抬头看向北面天空。乌云压得更低了,风穿过巷子,吹动她额前碎发。
她忽然说:“再去老张那儿,问问他还有没有陈米。”
江大壮一愣:“还要买?”
“这次,买五百石。”
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像是从山脊滚下来的石头,砸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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