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桂花糕摔在地上，糕点碎成了好几块，碎屑溅得到处都是，“我这几年沉浸在艺术里，以为能用剧本救国，以为能靠舞台唤醒民众，现在才发现，我就是个没用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报国无门，报国无门啊！”
夏衍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也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他想起自己在上海的时候，为了躲避日军的追捕，躲在租界狭小的阁楼里，借着昏暗的煤油灯，连夜编写抗日剧本，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汗水浸湿了衣衫也浑然不觉；想起《救亡日报》被迫停刊时，报社的同志们抱着印刷机痛哭流涕，那些油墨味、纸张味，还有同志们的哭声，至今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站起身，走到洪深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洪兄，你不是没用的书生。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上海卡尔登大戏院演出《保卫卢沟桥》，台下座无虚席，当演到战士们浴血奋战的场景时，多少观众哭着喊着要去前线参军？有多少青年因为你的剧本，拿起了武器，走上了抗日的道路？民心尚在啊！那些普通百姓心里的爱国情怀，就是我们抗战的希望！”
“民心尚在？”洪深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和迷茫，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可我看到的，是逃难的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为了一块干粮就能争斗起来；是国民党的消极抗日，只会欺压百姓，对日军却节节败退；是日军的步步紧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心又能起什么作用？能挡住日军的坦克大炮吗？能让那些死去的同胞活过来吗？”
夏衍重新在石凳上坐下，挨着洪深，缓缓说起自己的经历：“上个月我从武汉来桂林，路上遇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农，他的房子被日军炸成了废墟，儿子也在前线参军牺牲了，可他还是坚持要把家里仅有的一袋小米送给路过的士兵。他说‘儿子不在了，我替他尽份力’，那一刻，我看到了民心的力量。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父母都在长沙大火中去世了，他无家可归，却主动找到游击队，帮着传递情报、放哨。他说‘我要报仇，要把日本人赶出去’，你看，连孩子都有这样的决心，我们这些成年人怎么能放弃？”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坚定的力量，“华夏儿女从来都不是软骨头，从鸦片战争到甲午战争，再到现在的抗日战争，我们从未屈服过。只要我们坚持下去，用我们的笔，用我们的声音，把这些感人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就一定能凝聚起抗击日军的磅礴力量！”
洪深沉默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碎掉的桂花糕，眼眶渐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这些年来，他一门心思扑在剧本创作上，废寝忘食，写了一个又一个抗日题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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