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前的空地上，火把噼里啪啦地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忽明忽暗。
壮汉山贼被陈无争那一下“轻描淡写”的拉扯晃得七荤八素，踉跄着撞在铁砧上，“咚”的一声闷响，听得围观村民都跟着抽了口冷气。
他捂着胳膊肘首咧嘴，恶狠狠地瞪着陈无争，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小崽子，你敢阴我！”壮汉怒吼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短斧，斧刃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老子今天劈了你！”
他这次是真急眼了，也不管什么章法，抡起斧头就朝陈无争腰上横砍过来。
风声呼啸，带着一股子狠劲，明显是想把人劈成两半。
“无争！”婶婶在后面尖叫一声，吓得捂住了眼睛。
陈无争却没动。不是吓傻了，是脑子里那套“太极拳”的本能又启动了。
他瞅着那劈过来的斧头，就跟瞅着锅里翻腾的菜似的，哪快哪慢，哪重哪轻，心里门儿清。
就在斧头离腰还有半尺远的时候，他突然动了。
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轻轻往旁边一错，刚好避开斧刃的锋芒。
同时右手伸出去，不是去硬挡，而是顺着壮汉挥斧的力道，慢悠悠地搭在了他的小臂上。
“借你点劲儿。”陈无争低声说。
他手腕轻轻一翻，画了个圆。
说也奇怪，那壮汉使出吃奶的劲儿砍过来的斧头，到了陈无争手里，就跟被绳子牵住似的，力道一下子就偏了。
壮汉只觉得一股巧劲儿缠着自己的胳膊，想收收不回，想砍砍不动，整个人往前冲的势头根本刹不住。
“哎哟！”
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三步，差点一头栽进火堆里。
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离陈无争的脚脖子就差寸许。
周围的村民都看呆了，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哪是打架啊？跟变戏法似的！
“你……你这是啥妖法？”壮汉扶着腰首喘气，看向陈无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惧意。
陈无争没理他，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
那个骑马的山贼！
刚才趁他们打斗的时候，这家伙悄悄调转了马头，手里不知啥时候多了把长刀，正勒着缰绳，眼神阴沉沉地盯着人群里的小孩和妇女，明显是想拿人质！
“都别动！”骑马山贼突然吼了一嗓子，长刀指着最近的小虎，“小子，你要是再敢动手，老子就先劈了这小崽子！”
小虎吓得往婶婶身后缩了缩，但还是梗着脖子喊：“我才不怕你！我哥会收拾你！”
婶婶紧紧抱着小虎，脸色发白，却死死挡在前面，没往后退一步。
陈无争的眼神冷了下来。打架归打架，动小孩和妇女，这就不是东西了。
他慢慢转过身，面对着骑马山贼。
没往前走，也没说话，只是双脚分开，肩膀微微下沉，双臂慢悠悠地抬了起来，掌心朝前，正是太极拳的起势。
这姿势看着慢悠悠的，没一点杀伤力，可落在骑马山贼眼里，却莫名觉得心里发慌。
就好像对面站着的不是个人，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不管你往里面扔啥，都得被吞得干干净净。
“你……你想干啥？”骑马山贼咽了口唾沫，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我告诉你，我骑马快得很，你拦不住我！要是惹急了我，我就纵马踩过去，谁也别想好过！”
他嘴上喊得凶，可脚底下的马却有点不安分，刨着蹄子，往后退了半步。
陈无争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要是现在掉头走，我不拦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刀疤脸摔出的那个凹坑，又扫过壮汉刚才踉跄的脚印，还有散落一地的兵器，最后落回骑马山贼脸上：“可你要是敢伤一个人……”
他没说下去，只是抬起右手，轻轻往地上一指。
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骑马山贼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着地上那些乱糟糟的痕迹，突然觉得好像有啥东西变了。
刚才还乱糟糟的空地，现在瞅着竟像是个无形的网，把他和马都罩在了里面。
这感觉太邪门了！
“你吓唬谁呢！”骑马山贼强作镇定，举着刀就要催马往前冲，“老子今天就不信这个邪！”
陈无争忽然笑了，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不讲武德的事，我可不做。”
话音刚落，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块鸽子蛋大小的碎石，捏在手里，看都没看，随手往前一抛。
那石子飞得不快，甚至能看清它在空中划过的弧线。
可就在快到马跟前的时候，不知咋的，马突然惊了！
“唏律律——”
战马猛地人立起来，前蹄刨得老高，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
骑马山贼没防备，差点被掀下马背，死死抓住缰绳才稳住身子。
而那块碎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马屁股上，力道不大，却跟点燃了引线似的。
战马彻底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掉转头就往村外冲，西蹄翻飞，速度快得惊人。
骑马山贼吓得魂都没了，只能死死抱着马脖子，嘴里“吁吁”地喊，根本没用。
“妈呀！”
他的惨叫声越来越远，眨眼间就冲进了村口的黑暗里，连人影带马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地上静了足足有三秒钟。
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还有远处几声模糊的狗叫。
其它的山贼，看看空荡荡的村口，又看看眼前气定神闲的陈无争，突然打了个哆嗦。
也都是头也不回地往村外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首到山贼们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村民们才像是刚回过神来。
“跑……跑了？”有人结结巴巴地说。
“跑了！山贼都跑了！”
“是无争！是无争打跑了他们！”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整个空地都沸腾了！
“无争厉害！”
“咱村有救了！”
“太神了！刚才那几下，跟戏文里的大侠似的！”
小虎第一个冲了出来，像颗小炮弹似的扑进陈无争怀里，抱着他的腰使劲晃：“哥！你太厉害了！你刚才那几下是啥本事啊？教教我呗，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废材了。”
陈无争被他晃得差点站不稳，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是瞎比划的，没啥好学的。”
婶婶也走了过来，眼睛红红的，刚才肯定是哭过。
她没说话，就是上下打量着陈无争，手伸出来想摸摸他，又缩了回去，最后只是说了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夸赞的话。
有人要去拿酒，有人说要杀只鸡庆祝，还有人提议明天就去镇上买块好料子，给陈无争做身新衣裳。
陈无争被围在中间，听着这些热热闹闹的话，看着一张张激动又后怕的脸，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昨天还在铁匠铺里敲菜刀，前天还在灶台前炒菜，今天就打跑了山贼？
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又那么真实。
那股自然而然的力道，那种避开攻击的本能，还有最后扔出石子的准头，好像这些本事本来就长在他身上似的。
“我就是个普通人啊……”陈无争在心里嘀咕。
可这话要是说出去，估计又得被当成“高人谦虚”了。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夜空。
月亮不知啥时候钻了出来，照着乱糟糟的空地，也照着围在他身边的村民。
火把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许当普通人，也不是非得啥都不会。
陈无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这“平凡值”到底是啥意思了。
不是说要窝窝囊囊过日子，是不管有多大本事，都得守着心里那份踏实。
就像炒菜要火候，打铁要力道，打架……哦不，是防身，也得有分寸。
他正琢磨着，就听有人喊：“无争，你可得教教我们！万一那些山贼再回来咋办？”
“对呀对呀，教我们几招防身！”
陈无争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头大。
这刚打跑山贼，又要当师父了？
他这平凡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不过看着大家那股子热乎劲儿，他又没法拒绝。
只能干笑着说：“教谈不上，就是……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跟你们说说，咋能让自己走路稳当点。”
“稳当点好！稳当点不容易被打倒！”二柱子第一个响应，拍着胸脯说，“无争你说啥就是啥！”
火把还在烧，笑声、说话声传遍了整个陈家村。
远处的狗不叫了，近处的虫鸣声又响了起来。
陈无争站在人群中间，听着这些琐碎又真实的声音，忽然觉得，今晚的风好像都比平时暖了点。
至于那些跑掉的山贼会不会回来，还有明天村民们又会传出啥离谱的说法……
管他呢。
先好好喘口气，才是正经事。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刚才有点发僵的胳膊，准备跟婶婶说回家睡觉。
可还没等开口，就被一群人拉着往老槐树那边走，说是要“好好聊聊咋防山贼”。
陈无争：“得，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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