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争背靠着门板，门外那些低语还在继续。
“闭门即传道”“沉默藏真机”，一句接一句，像藤蔓缠住脚踝。
他没再动，也没出声，只是把剩下的半块冷馒头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面粉味混着柴灰的气息，熟悉得让他安心。
他抬手抹了下嘴角，从怀里摸出系统界面。
光屏浮现在眼前，任务栏跳动着新条目：“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完成三项杂役工作（劈柴、淘米、扫院），奖励平凡值+15。” 进度：0/3。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收起界面，转身走到角落，拎起空米袋，走向伙房后的小仓室。
脚步放得极稳，动作没有一丝多余。
他知道，只要稍有停顿，窗外那群人就会开始记录，连他昨天系腰带时打了个死结，都被解读成“困中求解，逆局破障”。
米缸摆在木架上，他舀了一瓢米，倒入陶盆，提桶去井边接水。
水桶刚离井口，身后便传来窸窣响动。
不用回头也知道，张磊、王浩他们又跟来了，隔着窗缝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低头看盆里的米，清水浸润，米粒沉底。
他伸手进去，顺时针搅动三圈，忽然故意一抖手腕，几粒米弹跳而出，落在石板上，滚进墙缝。
“咦？”窗外有人低呼，“仙长淘米洒米，莫非是‘舍一留九’的天机？”
“不对！”另一人反驳，“这是‘残缺圆满’之象！你看他眼神平静，并无懊恼，定是刻意为之！”
“可若真是大道显化，为何偏偏洒在东侧？难道与昨日‘拂尘封道’有关联？”
争论声渐起，彼此质疑，反倒没人再记笔记。
陈无争不动声色，将盆端回灶台，继续淘第二遍。
这次他多冲了些水，让水流得急些，米汤泼出来一小片，湿了鞋面。
“快看！水量加大，却无慌乱，此乃‘洪流过境，心如砥柱’！”
“等等，前次洒米，此次溢汤，两次失误方向不同，会不会是在演示‘破执双法’？”
声音越来越杂，有人坚持是深意，有人怀疑是疏忽。
争议扩散，注意力被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这一瞬，脑海里响起提示音：
“任务完成：淘米。进度1/3。”
他没露出丝毫情绪，只将米倒进锅里，盖上木盖，转身走向柴房。
劈柴用的斧头还插在木桩上，是他昨天下班前随手留下的。
他出，选了根松木段，架在墩上，双手握柄，照着最普通的姿势砍下去。
第一斧落下，断面平整。
他顿了顿，第二斧偏了角度，留下一道斜裂痕。
“嘶——”窗外倒抽一口气。
“这……这是故意的吗？”
“不可能！以仙长之力，怎会失准？”
“但你看那斜痕走势，像不像‘断脉续气’的转折？”
“等等，我明白了！这是‘大巧若拙’！越是高手，越能容错！”
陈无争充耳不闻，第三斧又故意轻了几分，木屑飞溅，落在裤脚上。
他拍了拍，继续劈第西根，第五根，首到堆满柴筐。
每一斧都不再追求整齐，反而带着点懒散的随意。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任务完成：劈柴。进度2/3。”
他抽出扫帚，走向院子。
地面刚被昨夜露水打湿，灰尘结成薄泥。
他从角落开始扫，一帚接一帚，节奏均匀。
扫到东墙根时，故意漏掉一小片落叶，绕过去，继续往前。
“仙长避开了那片叶子。”
“为什么？它压着的地砖有异样？”
“不，你看方向，他扫到这里突然右转，角度恰好避开卯位裂缝投影！”
“难道是‘避劫线’再现？”
议论声再度沸腾。有人掏出罗盘比对方位，有人趴在地上测量影长。
混乱中，系统提示悄然浮现：“任务完成：扫院。当前平凡值+15，累计75/100。”
他停下扫帚，站在院中央，望着那口被供在石台上的铁锅。
锅底贴着一张黄纸，写着“仙器暂借，弟子张磊敬奉”。旁边还摆着三块灵晶，像是祭品。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锅沿。
冰凉，粗糙，和他在村口炒蛋炒饭时用的那口锅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现在，它不再是一口锅，而是一个符号，一个被众人亲手铸造的神龛。
他忽然笑了。
笑自己明明只想切菜做饭、劈柴扫地，却被硬生生捧成了“扫地仙尊”；笑自己越普通，他们越觉得高深；笑他撒一把面粉都能变成“拂尘封道”，踢一块瓦片就成了“一脚定乾坤”。
可笑归可笑，他心里却越来越清楚一件事，他不能认。
一旦点头，哪怕只是默认，这个身份就会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把他拖进那个他不想踏入的世界。
他会变成传说，变成教义，变成别人口中“本该如此”的存在。
而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安稳地活着，吃自己做的饭，睡自己铺的床，偶尔逗逗村口的老狗，听听婶子唠叨小虎又偷吃供果。
他转身走向井边，拎起水桶，扣上钩索，缓缓往下放。
绳索摩擦辘轳，发出沙哑的吱呀声。
桶底触水，荡开一圈涟漪。
他盯着水面，倒影模糊晃动。
那张脸不算英俊，眉间有烟熏的痕迹，指节粗大，袖口磨得起毛。
但这才是他。
不是什么返璞归真的高人，也不是隐世不出的剑仙。
他就叫陈无争，是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有个满级系统，却偏偏不能用灵气，只能靠手艺吃饭。
他把桶往上拉，水晃出半桶，打湿了鞋帮。
他没管，继续往上拽，首到桶离井口还有半尺，忽然松了手。
水桶重重砸回井中，溅起一片水花。
院外顿时骚动。
“仙长松手！是‘放手即得’的禅机！”
“不！这是‘半途而废’的警示，提醒我们修行不可中断！”
“等等，你们看井水，刚才那一荡，波纹成九重同心圆，暗合‘九转归元’！”
争论再起，各执一词。有人要记，有人要画图，有人甚至拿出玉简开始测算水波频率。
陈无争没理会。他蹲在井沿，从怀里掏出系统界面，翻到技能列表。
“气息遮蔽”图标微亮，提示条件：平凡值≥80，差5点。
他关掉界面，站起身，重新抓住辘轳。
这一次，他慢悠悠地把水桶提上来，稳稳放在地上。
然后拎起桶，朝伙房走去。
步子不快，也不慢。
背影不高，也不矮。
只是一个杂役，在做明天早饭前该做的事。
他推开伙房门，将水倒入大缸。
缸壁溅起几点水珠，顺着木纹滑落。
他放下桶，转身去拿米袋。
手指刚碰到麻布边缘，窗外传来一声惊呼：“仙长取米时左手微颤！必有玄机！”
“快测！是不是对应北斗第七星位震动？”
“等等，他刚才提水时鞋底沾泥，落地三步，每步间距恰好三寸，这是‘步步生莲’的前置征兆！”
陈无争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抓起米袋，往灶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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