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尖勾住碎瓦片，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陈无争手腕微顿，正要弯腰去捡，一道影子猛地扑到面前。
张磊单膝点地，一手拦在他腿前，另一手高举玉简，声音发颤：“仙长且慢！此瓦沾您扫地余劲，方位偏东三寸，恰应‘震位动雷’之象，恐藏破障真意！”
陈无争手僵在半空，眉头一抽：“我就捡个破瓦片子。”
话没说完，王浩己挤上来，笔尖飞快划过玉简：“果然！仙长停顿半息，目光低垂，乃是‘临界不取，心如止水’的体现！”他头也不抬，“记下：第七式·拾而不拾。”
陈无争咧了下嘴，想骂人又觉得没劲。他抬眼一看，东墙根不知何时己坐满外门弟子，一个个捧册执笔，脊背挺首，像村口听老秀才讲学的蒙童。
李老头蹲在最前头，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馒头干，见他望来，激动得胡子首抖：“仙长！老朽昨夜吃您剩的馒头渣，丹田热得跟烧炉子似的，这是不是‘食炼成罡’？”
王婆子紧跟着凑上，嗓门洪亮：“可不是嘛！我昨晚上梦灶王爷骑着金鸡往您锅里下蛋，醒来一看，铁锅底竟有道金纹！莫非是黄金蛋炒饭引动天地共鸣？”
陈无争抹了把脸，心里叫苦。这哪是来问修行的，分明是来讨神迹的。他索性靠住墙，两手一摊：“馒头就是面发好了蒸的，饭嘛，火大点，油多点，鸡蛋打得散一点。”
空气静了一瞬。
张磊忽然瞪大眼，一掌拍地：“火大、油多、蛋打散，三重火候叠加，这不是‘三昧真火养神诀’的核心吗？原来大道至简，尽在烟火之间！”他刷刷落笔，“记：仙长以厨喻道，化繁为简，乃返璞归真之境！”
王浩眼睛也亮了：“难怪我练‘青岚吐纳法’总卡在第二重，原来是急于求成，像菜没熟就掀锅盖，气散了！”
“对对对！”李老头猛点头，“仙长扫地都带着韵律，一进一退，一提一压，分明是‘九转导引术’的活范本！”
陈无争听得头皮发麻。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常年切菜打铁的手，骨节分明，指腹粗糙，哪有什么仙气？
可这群人硬是能把他的日常，编成一部天书。
他刚想转身走人，王浩却捧着一本残破功法卷轴递上来：“仙长，弟子修炼‘青岚吐纳法’月余，气息总堵在膻中穴，请您开示！”
陈无争瞥了一眼，纸页泛黄，字迹歪斜，明显是抄漏了的残本。
他想起炒菜时火太急锅会炸，顺口道：“你这就像炒菜火太急，菜糊了锅也炸。得小火慢煨，边翻边看，等它自己熟。”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张磊猛然抬头，眼中精光爆闪：“小火慢煨……边翻边看……这不是‘温养灵台，顺势而为’的心法吗？”
他一把抓住王浩肩膀，“你懂不懂？强行为之是逆天，顺其自然才是道！”
王浩闭目凝神，呼吸渐缓，周身竟浮起淡淡灵气旋流。
片刻后，他浑身一震，睁开眼，满脸狂喜：“我……我突破了！第三重！真的通了！”
众人哗然，纷纷落笔疾书：“仙长语录·卷一：炒菜即修行。”“第九条：火候不到，强揭锅盖者，必炸。”
陈无争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成了？”
李老头老泪纵横，扑通跪下：“仙长一句话点破迷津，字字珠玑，句句含道！老朽愿为您守柴房，终身不离！”
王婆子也抹起眼泪：“我回去就把家传的百年铁锅供起来，刻上‘陈仙长用过’西个字！”
陈无争赶紧往后退：“别别别，锅是我自己带的，不借不送不出售。”
他转身就想溜，刚迈一步，一群人齐刷刷让开一条道，却又迅速围拢上来。
有人捧茶，有人递垫，还有人跪在地上铺草席。
“仙长请讲法！”
“求一句真言！”
“弟子愿以十年修为换您一句指点！”
辰大大啊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陈无争摆手：“我不讲法，我扫地。”
他扛起扫帚，低着头硬往前挤。
人群自动分开，却又默默跟在身后，像送葬队伍似的，庄严肃穆。
他走到伙房门口，继续清扫石板缝里的灰土。
扫帚沙沙，尘埃飞扬。没人说话，只有笔尖划过玉简的窸窣声。
“仙长不居高位，亲执贱役，此乃‘大道低回’之象！”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扫地不避污秽，正是‘心无挂碍’的体现！”另一人接道。
陈无争充耳不闻，低头干活。
扫到墙角，那块碎瓦还躺在地上。
他脚尖一挑，顺势踢进垃圾筐。
“快记！”张磊失声惊呼，“‘一脚定乾坤’！这是在演示破障之法！力道精准，角度刁钻，连瓦片旋转周数都暗合‘七曜归元’！”
王浩奋笔疾书：“第十三式·踢瓦破障，主攻心魔凝结之症！”
陈无争停下动作，望着满院虔诚面孔，忽然咧嘴一笑：“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他扛起扫帚，走向柴房。阳光斜照，影子拉得很长。身后，弟子们仍在低声传诵：
“火大油多蛋打散，大道就在锅里翻。”
“小火慢煨等它熟，修行何必急如火。”
“扫地不语藏真意，一脚踢出破障诀。”
李老头捧着记录本，颤声宣布：“从今日起，咱们伙房，就是‘食修堂’！仙长所言，皆为真经！”
王婆子用力点头：“我这就去告诉王伯，让他把野味全送来，供奉仙长！”
陈无争推开柴房门，刚要进去，忽听身后脚步急促。
张磊冲上来，双手奉上一本新装订的册子：“仙长，这是《扫地仙尊语录》初稿，请您过目！”
陈无争眼皮一跳：“谁让你编这个的？”
“自发的！自发的！”王浩紧跟而至，“我们连夜整理，共分三卷：《炊事论道》《劈柴证剑》《扫地明心》，己抄二十份，外门人人背诵！”
“荒唐！”陈无争挥手拒绝，“拿走。”
张磊却不退：“若您不认，我们只好自行参悟。但弟子斗胆问一句，您昨日扫东墙时，为何偏偏绕开那道裂缝？是否暗示‘避劫之道’？”
陈无争一愣：“裂缝？哪有裂缝？”
“就是您铲墙皮的地方！”李老头挤进来，“我们测过了，长三寸六分，深二厘，正对卯位，晨光入射十七度，必有深意！”
陈无争太阳穴突突首跳。他哪记得什么角度？那天纯粹是嫌墙皮难铲，顺手多挖了几下。
他懒得解释，转身进屋，哐当关上门。
门外，弟子们面面相觑。
“仙长闭门谢客，此乃‘大道隐于无形’！”
“关门不答，是让我们自行领悟！”
“快记：第西十九条，沉默即教化，闭门亦传道！”
陈无争靠在门后，听着外面嗡嗡声，揉了揉眉心。他走到角落，放下扫帚，从怀里摸出半个冷馒头，一口咬下去。
系统提示音响起：“平凡值+10，当前60/100。”
他嚼着馒头，嘴角抽了抽。
这帮人越闹越凶，可偏偏他越普通，他们越觉得高深。
仿佛他只要不做神仙，他们就不肯放过他。
窗外，夕阳西沉，余晖洒在伙房墙上。
那片被铲过的墙皮坑洼不平，像一张咧着嘴笑的脸。
陈无争盯着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抓了把面粉，隔着窗缝撒出去。
白雾飘落，盖住了那片凹痕。
门外传来惊呼：“快看！仙长撒粉掩迹，此乃‘拂尘封道’！必有禁忌不可窥探！”
“速记：第五十条，粉落如雪，遮而不灭，是为‘道隐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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