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哄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拍打着陈无争的耳膜。
他端着木盆，感觉自己是风暴中心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给掀翻。
“诸位师兄，诸位师弟！”他提高音量，试图压过嘈杂，“我就是个做饭劈柴的，真不懂什么修行，上了擂台也是丢人现眼，还是算了吧！”
他语气诚恳，几乎带上了点哀求。
然而，这诚恳落在众人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味。
“看！仙长又在谦逊了！”
“这是何等胸怀，明明身负绝技，却甘愿隐于庖厨之间，不与人争！”
“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让他明珠蒙尘啊！”
起哄声非但没停，反而更响了。
甚至有人开始自发地簇拥着他，半推半就地往执事堂报名处的方向挪动。
陈无争心里骂了一万句，脚下却像生了根，死死钉在原地。
他知道，今天这名字要是签下去，他这“凡人”人设就算不彻底崩塌，也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掉一层皮。
他脑筋飞快转动，想着脱身之法。
硬扛肯定不行，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装病？
刚才还生龙活虎地洗碗呢。
说自己有隐疾？
怕是立刻会有人送上灵丹妙药，并解读为“考验他们的诚心”。
有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角靠着的那把锈迹斑斑、刃口圆钝的破柴刀。
那是他之前为了表现笨拙特意找来的道具。
“诸位！且听我一言！”陈无争猛地放下木盆，发出“哐当”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快步走到墙角，一把抄起那把破柴刀，举在胸前，脸上露出悲壮而又无奈的神色：“非是陈某不愿为杂役堂争光，实在是实力不允许啊！”
他挥舞了一下柴刀，动作笨拙，差点脱手，引得众人一阵低呼。
“你们看，我连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就这破柴刀，上了擂台，怕是连人家的衣角都碰不到，就得被人连刀带人一起轰下台去！届时，丢我自己的脸是小，连累杂役堂被众人耻笑，陈某万死难辞其咎！”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配合着手里那寒碜到极点的破柴刀，倒真显得有几分道理。
一些起哄的弟子看着那锈迹斑斑的柴刀，又看了看陈无争那凄惨的模样，热情稍稍冷却了些。
是啊，让无争师兄拿着这玩意儿去跟那些手持法器的外门精英对战，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高瘦弟子迟疑了一下，“师兄所言，倒也有理。兵器确实是個问题。”
圆脸弟子也挠了挠头：“要不，我们凑点灵石，给无争师兄买把像样的凡铁长剑？”
陈无争心里一喜，感觉有门儿！
他正要顺势下坡，表示不必破费，我心领了，大比还是算了。
就在这时，一个激动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我懂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磊排众而出，脸上带着一种勘破天机的狂热，死死盯着陈无争手中的破柴刀。
“仙长！您这不是在诉苦，您这是在点化我们啊！”张磊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您是想告诉我们，真正的强者，从不依赖外物！即便是这把凡铁柴刀，在您手中，亦能绽放绝世锋芒！”
他越说越激动，转向众人：“诸位！仙长这是在用自身行动，破除我等对法器、对外物的执迷啊！这是何等慈悲，何等深远的教诲！”
王浩也恍然大悟，击节赞叹：“原来如此！仙长故意示弱，拿出这破旧柴刀，实则是要在大比之上，以最平凡之物，行最不凡之事！以此昭示‘道在屎溺’的至高真理！”
刚刚冷却下去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而且比之前更加狂热！
“原来是这样！”
“仙长用心良苦！”
“是我们愚钝，险些误解了仙长！”
“必须报名！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道’！”
陈无争拿着那把破柴刀，僵在原地，脸上的悲壮表情彻底碎裂，只剩下目瞪口呆。
他……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怎么就用心良苦了？他怎么就点化众生了？
这群人的脑回路是拿九天雷霆劈过的吗？
怎么就能拐到那种地方去？
不等他再想出新的借口，人群己经爆发出更大的热情，几乎是架着他，浩浩荡荡地朝着执事堂报名处涌去。这一次，再无人迟疑。
执事堂负责登记报名的一位执事弟子，看着被众人簇拥而来、手里还拎着把破柴刀、一脸生无可恋的陈无争，也是愣住了。
“你们……这是？”
“师兄，快！给无争师兄报名！参加外门大比！”高瘦弟子抢先喊道。
执事弟子看了一眼陈无争，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柴刀，表情古怪：“陈无争？杂役堂弟子？你确定要报名？需知擂台之上，刀剑无眼。”
陈无争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确定”，就被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淹没了。
“确定！非常确定！”
“仙长己准备用这把柴刀印证大道！”
“快登记吧师兄！”
那执事弟子被这阵势唬住，又联想到近日关于此人的种种传闻，虽觉荒谬，但还是拿起笔，在一枚玉简上刻下了陈无争三个字，并录入了一丝他的气息。
当玉简亮起微光，表示登记成功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仿佛己经看到了陈无争在擂台上大杀西方的场景。
陈无争看着那枚代表死刑通知书的玉简，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这把把他坑到沟里的破柴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本来想用这把破刀当借口避开大比，结果却成了他必须拿着这玩意儿上台丢人现眼的铁证！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弄巧成拙，莫过于此。
他仿佛己经看到一个月后，自己拎着这把锈迹斑斑的破柴刀，站在万众瞩目的擂台上，对面是手持流光溢彩法器的外门天才……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脚趾抠地，恨不得立刻穿越回去。
他的平凡值……这下怕是真要跌穿谷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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