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饱含着智慧与勇气的早餐过后，凌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重新注入了生机。
虽然依旧虚弱，但己经不像之前那样，连坐起来都头晕目眩了。
云珠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拾干净，又将那碗馊粥连同破碗一起，小心翼翼地处理掉了。
然后，她按照凌芳的吩咐，将那支被凌薇遗弃的珍珠步摇，从角落里捡了起来。
她用干净的软布，仔细地将步摇上的灰尘擦拭干净，恢复了它原本流光溢彩的模样。
硕大的东珠在晨光下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美得让人心惊。
“小姐，您要这支步摇做什么？”云珠将步摇递给凌芳，眼中充满了不解。
在她看来，这东西既然被二小姐认定为“不祥之物”，那便是晦气的，自家小姐不该再碰触才对。
凌芳没有立刻回答她，她接过那支入手微凉的步摇，放在手心里静静地端详着。
这支步摇，是父亲偏心的铁证，是凌薇炫耀的资本，也是她昨夜反击的第一件战利品。
而现在，它即将成为她送给柳氏母女的，第一份“回礼”。
“山雨欲来风满楼，”凌芳的目光幽深，她缓缓地说道，“柳氏的手段，很快就要来了。”
“在这之前，我们总得先送点‘开胃小菜’过去，给她们提个醒。”
云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明白小姐的具体计划，但她无条件地相信小姐的每一个决定。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了的，却依旧掩不住其主人心虚与不情愿的脚步声，从院外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大小姐，您醒了吗？”
这声音，正是昨夜被凌芳吓破了胆的大丫鬟，春桃。
云珠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看凌芳。
凌芳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冰冷的笑容。
“让她进来。”
云珠得了令，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两个丫鬟。
为首的正是春桃，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紫檀木食盒，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样崭新的，看起来质地上乘的绫罗绸缎。
在凌芳的视野里，春桃身上那代表恐惧的灰色光晕，依旧浓郁得化不开。
但在那灰色之中，还夹杂着许多代表着不情愿与被迫的暗红色丝线。
而她身后那个小丫鬟，身上则是纯粹的，代表着麻木与服从的土黄色。
“大小姐万安。”春桃一进屋，便对着凌芳福了一福，姿态比昨夜恭敬了百倍。
她不敢首视凌芳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夫人听说您昨夜受了惊吓，今早又没什么胃口，特地让……让奴婢给您送些上好的补品来。”
她说着，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食盒里，放着一盅上好的血燕，一碟精致的人参酥，还有一壶散发着清香的安神茶。
每一样，都比刚才云珠拿回来的早饭，要金贵百倍。
“另外，夫人还说，大小姐您身上的衣物都旧了，特地让针线房给您赶制了几件新衣，让您换着穿。”
她身后的小丫鬟，也适时地上前一步，将托盘上的几件新衣展示给凌芳看。
这一番做派，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柳氏贤良大度，慈母心肠。
昨日才将嫡女关进柴房，今日便又是送补品，又是送新衣，关怀备至到了极点。
但凌芳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背后藏着的，是怎样的机心与算计。
送补品，送新衣，这是在向府里所有的下人，释放一个信号。
一个她柳氏依旧掌控着一切，并且己经“原谅”了凌芳的信号。
这是在安抚那些因为流言而惶恐不安的人心，也是在为她下一步更狠毒的计划，铺平道路。
毕竟，一个如此“关爱”嫡女的继母，接下来无论做出什么“大义灭-亲”的举动，都会显得更加“合情合理”，更加“迫不得己”。
【……只要她收下……就等于承认了夫人的好……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一个清晰的念头，从春桃那灰色的光晕中，飘了出来。
凌芳的心中，冷笑连连。
她没有去看那些补品和新衣，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春桃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的脸上。
“春桃，”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你的手，还在抖。”
春桃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把手藏进袖子里。
凌芳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只是继续用那平淡的语气说道：“昨天晚上，我就跟你说过，我母亲的魂儿，忘了关窗。”
“今天早上，我又跟王婆子说，我看见了她从发霉的米袋里掏米。”
“现在，我看着你……”
凌芳故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地让春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见……你的心口上，也绕着一团黑气。”
春桃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芳却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她缓缓地举起手中那支流光溢彩的珍珠步摇，对着春-桃，轻轻地晃了晃。
“你看，这支步摇，是不是很美？”
春桃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支步摇吸引了过去，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凌芳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耳边响起。
“二小姐说，她戴上之后，就感觉浑身发冷，头晕目眩。”
“她说，她看见上面，也缠着一缕黑气。”
“现在，这支步摇在我这里，替我挡了一夜的灾。”
“它上面的怨气，己经被我身上的病气和死气，冲散了大半。”
“但是……”
凌芳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阴森而诡异。
“它现在，最需要吸收的，就是一个心中有鬼，又阳气虚浮之人的精气，来彻底净化自己。”
“春桃，你说……放眼整个相府，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春桃的心理防线。
她想起了昨夜凌芳说的那些关于“水鬼索命，红颜凋零”的可怕诅咒。
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她看着凌芳手中那支仿佛随时会扑过来吸食她精气的步摇，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夫人的命令，什么金贵的补品，她猛地推开身边的小丫鬟，转身就往外跑。
那小丫鬟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手里的托盘没拿稳，“哐当”一声，连带着上面的几件新衣，全都掉在了地上。
春桃却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个让她感觉比地狱还要可怕的清秋院。
看着又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凌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步摇，目光转向地上那几件崭新的，却己经沾染了灰尘的衣物，眼神冰冷如霜。
想用一点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粉饰太平？
那就让你的心腹，带着更深的恐惧回去告诉你。
我凌芳这里，不是谁想来，就能来，也不是谁想走，就能安安稳稳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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