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马车在宫门前的落轿处缓缓停稳。
一名内侍上前，恭敬地掀开车帘。
“相爷，夫人，到了。”
凌振远率先走下马车，整了整官袍，神情肃穆。
柳氏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脸上重新挂上了端庄得体的笑容。
她看了一眼后面那辆马车，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
很快，凌芳和凌薇也相继下了车。
凌芳神色平静，步履从容。
而凌薇却面色苍白，眼神躲闪，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柳氏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快走两步，来到凌薇身边，低声问道：“薇儿，怎么了？”
凌薇嘴唇动了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凌芳，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恨。
她不敢说出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只能摇了摇头。
“没什么，母亲，我只是有点紧张。”
柳氏心中疑窦丛生，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为凌薇整理了一下鬓角。
“别怕，有母亲在。”
正在这时，旁边又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穿华服的贵妇，以及一个年纪与凌薇相仿的少女。
那少女身穿一身艳丽的桃红色衣裙，头戴金步摇，显得明艳而张扬。
她一看到凌薇，立刻亲热地迎了上来。
“薇儿妹妹，你可算来了。”
来人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王嫣然。
她与凌薇一向交好，也是京城贵女圈子里有名的人物。
凌薇看到她，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嫣然姐姐。”
王嫣然拉住凌薇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几日不见，妹妹又变漂亮了。”
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凌薇身后的凌芳身上。
她上下打量着凌芳，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剔。
“这位就是你家长年养在深闺的嫡姐？”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凌薇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被幸灾乐祸所取代。
她知道，王嫣然向来眼高于顶，最是看不起那些没有名气的庶女和病秧子。
有她在，正好可以给凌芳一个下马威。
凌芳的视野中，王嫣然的头顶环绕着一圈刺目的粉色光晕。
那粉色并非爱慕，而是充满了嫉妒和攀比的虚荣。
【穿得这么素净，跟奔丧似的。】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病美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哪里比得上我们薇儿妹妹。】
王嫣然心中刻薄的想法，清晰地传入凌芳耳中。
凌芳没有理会她的无礼，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议论。
王嫣然见她不作声，以为她是怯懦怕事，更加得意起来。
她故意扬高了声音，对凌薇说道：“薇儿妹妹，不是我说话难听。”
“今天是什么场合？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你姐姐穿得这般素净，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丞相府苛待了嫡女呢。”
“这要是让宫里的贵人看见了，岂不是丢了相爷的脸面？”
她的话，引得周围一些刚刚下车的贵妇和小姐们都纷纷侧目。
她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凌芳身上，带着审视和好奇。
柳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打压凌芳，王嫣然就送上门来了。
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小姐有所不知。”
“芳儿这孩子，从小就性子清冷，不喜这些金玉之物。”
“我早上本想给她戴些首饰，也被她拒绝了。”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为凌芳解释，实则是在暗示凌芳不识抬举，不顾大体。
凌薇也在一旁帮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是啊，嫣然姐姐，你就别说我姐姐了。”
“她身体不好，我们平日里都让着她。”
她们一唱一和，瞬间就将凌芳塑造成了一个不懂事、不合群的孤僻形象。
周围人的目光，也从好奇变成了鄙夷。
云珠气得脸都白了，死死地攥着拳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凌芳会默不作声，任人羞辱的时候。
凌芳却忽然上前一步，对着王嫣然，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凌芳见过王小姐。”
她的动作优雅标准，无可挑剔。
声音清冷，却吐字清晰。
王嫣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礼弄得愣了一下。
凌芳首起身，抬起眼眸，平静地看着她。
“王小姐说的是。”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千秋盛宴，礼数规矩，最为重要。”
“我身为丞相府的嫡长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父亲的颜面。”
“所以，我更要时刻谨记长幼尊卑之别。”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芳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照大乾王朝的礼制。”
“官宦家眷的品阶，皆随其父兄或夫君的官职而定。”
“我父官拜当朝丞相，位列正一品。”
“而王尚书，是吏部尚-书，官居正二品。”
“如此算来，我的品阶，应该在王小姐之上。”
凌芳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众人心头。
“按照规矩，应该是王小姐先向我行礼问安。”
“而不是站在这里，对我的衣着首饰，评头论足。”
“王小姐，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凌芳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嫣然的脸上。
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挑衅和愤怒，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但就是这份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王嫣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凌芳说的，全都是对的。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品阶就是天。
她一个二品官的女儿，公然议论一品丞相的嫡女，这本身就是一种僭越。
是她自己，先失了礼数。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贵妇和小姐们，此刻都噤若寒蝉。
她们看向凌芳的眼神，也从鄙夷，变成了震惊和忌惮。
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相府嫡女，竟然如此的不好惹。
三言两语之间，就将王嫣然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王嫣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向凌芳行礼？
她拉不下这个脸。
可若是不行礼，就是明晃晃地不守规矩，传出去，丢的是整个尚书府的脸。
柳氏和凌薇也没想到，凌芳会来这么一招。
她们脸上的得意，都僵住了。
她们本想借王嫣然的手，羞辱凌芳。
却没想到，反倒让凌芳借着这个机会，立了威。
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
一个温润的男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这不是凌相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蟒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正含笑朝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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