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宫道，众人终于抵达了举行宴会的凤仪宫。
凤仪宫内早己是衣香鬓影，人声鼎沸。
宫殿装饰得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西周燃着名贵的龙涎香。
命妇和小姐们按照品阶高低，分坐在两侧的席位上，言笑晏晏，气氛热烈。
凌振远带着家人，在内侍的引领下，找到了丞相府的位置。
他们的席位很靠前，仅次于几位宗室亲王。
落座之后，凌振远立刻低声对凌芳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偷跑出府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中的怒火却清晰可闻。
柳氏也一脸严肃地看着凌芳，眼神中充满了审视。
凌芳的心中，一片冰冷。
从宫门口到现在，她的父亲，没有一句关心她是否被靖王吓到。
他只关心自己的脸面，和她是否给他惹了麻烦。
她垂下眼眸，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道：“父亲，女儿从未出过府。”
“是靖王殿下认错了人。”
“你还敢狡辩！”
凌振远的声音又严厉了几分。
“靖王是何等人物，他会平白无故地认错人吗？”
“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家法伺候！”
凌芳抬起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去查。”
“查我院里的门禁记录，查府里的小厮婆子。”
“看看女儿这十年来，可曾踏出过清秋院半步。”
她的眼神太过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这反而让凌振远有些迟疑了。
柳氏在一旁，状似温和地劝解道：“老爷，您先别动怒。”
“靖王殿下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
“或许，真的只是个误会呢？”
“芳儿这孩子胆子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您的禁足令啊。”
她的话，似乎是在为凌芳开脱，实则是在提醒凌振远，凌芳是被禁足的罪人。
凌芳能“看”到，柳氏头顶的灰雾翻滚着，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墨绿。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父女离心的样子。】
凌芳没有理会她的挑拨，只是对凌振远说道：“父亲。”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宴，周围都是耳目。”
“家事，还是等回府再说吧。”
她的话，终于让凌振远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西周，发现确实有不少人正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来。
他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
“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凌芳，开始与身边的同僚寒暄起来。
一场风波，暂时被压了下去。
凌薇坐在凌芳的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
“姐姐，你好大的胆子啊。”
她幸灾乐祸地小声说道。
“连靖王殿下都敢招惹，我真是佩服你。”
凌芳没有看她，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凌薇见她不理自己，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不过，姐姐你刚才也太不识抬举了。”
“太子殿下主动跟你说话，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你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也难怪父亲会生气。”
凌芳依旧沉默，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就在这时，坐在她们斜对面的王嫣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她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热情的笑容，仿佛之前在宫门口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薇儿妹妹，我来敬你一杯。”
凌薇立刻笑着站起身来。
“嫣然姐姐，你太客气了。”
两人虚情假意地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王嫣然放下酒杯，目光却落在了凌芳的身上。
“凌芳小姐，刚才在宫门口，是我失礼了。”
“我自罚三杯，向你赔罪。”
她说着，便真的给自己倒了三杯酒，豪爽地喝了下去。
她的举动，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侧目。
凌薇在一旁赞叹道：“嫣然姐姐真是性情中人。”
王嫣然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我这人，向来是有错就认。”
“不像某些人，明明做错了事，还死不承认。”
她的话，意有所指。
凌芳放下茶杯，抬起眼眸，平静地看着她。
“王小姐不必如此。”
“你并没有错。”
王嫣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凌芳淡淡地继续说道：“王小姐只是想在太子殿下面前，表现得与薇儿妹妹姐妹情深，顺便贬低我这个嫡姐，来抬高薇儿妹妹的地位。”
“这份为主分忧的心，实在是难能可贵。”
“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凌芳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剥开了王嫣然所有的伪装。
王嫣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她怎么会知道...】
【我明明掩饰得很好...】
凌芳能清晰地“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心声。
凌芳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是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
“他看人，看的不是谁的衣服更华丽，谁的嘴巴更甜。”
“他看的是家世、是品性、是德行。”
“王小姐今日在宫门口，公然挑衅一品丞相的嫡女，是为无礼。”
“在宴会之上，又拉帮结派，排挤他人，是为无德。”
“你以为你是在帮薇儿妹妹，实际上，你只是在向太子殿下，展示你王家的家教，是何等的浅薄与不堪。”
凌芳的每一句话，都说得不疾不徐。
但听在王嫣然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她引以为傲的小聪明，在凌芳的面前，被批驳得体无完肤。
周围的席位上，一些原本在看热闹的贵女，也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向王嫣然的眼神，多了一丝鄙夷和疏远。
她们都不是傻子。
凌芳的话，点醒了她们。
在皇家的地盘上，任何小动作，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凌薇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凌芳这番话，看似是在教训王嫣然，实际上，也是在敲打她。
将她那点想要争宠献媚的心思，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通报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起身，恭敬地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凤仪宫。
凌芳随着众人跪下，垂下了眼眸。
她知道，这场宴会的正戏，终于要开始了。
而她为凌薇准备的，那份真正的大礼，也即将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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