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前厅的事，凌芳回到了清秋院。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她将那身沾染了宫廷尘埃和阴谋气息的华服换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裙。
温热的水洗去了她一身的疲惫，却洗不掉她心中的寒意和恨意。
简单的用过一些清粥小菜后，凌芳正准备休息片刻。
云珠却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的神色。
“小姐，皓少爷回来了。”
凌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凌皓，柳氏的亲生儿子，相府唯一的嫡子。
也是她名义上的，唯一的弟弟。
算起来，她们姐弟二人，己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
自从上次，凌皓打碎了凌振远的砚台，被她的“预言”吓破了胆之后。
柳氏便将他送去了京郊的别院，名为静心读书，实为避祸。
现在柳氏出了事，他自然是第一时间被接了回来。
“他在哪里？”
凌芳淡淡地问道。
“就在院子外面，说……说要见您。”
云珠的语气有些迟疑。
凌芳能“看”到，云珠身上那团金色的光晕，此刻掺杂了一些担忧的蓝色。
“让他进来吧。”
凌芳放下了茶杯。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也想看看，这个唯一的弟弟，在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很快，一个穿着锦衣，身形还有些单薄的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是凌皓。
他看起来比之前沉稳了一些，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纵之气。
他一进门，便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芳。
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恨和敌意。
凌芳的视野中，凌皓的头顶，被一团愤怒的猩红色光晕所笼罩。
其中还夹杂着代表着悲伤和迷茫的灰色。
“你这个妖女！你这个害人精！”
还没等凌芳开口，凌皓便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了起来。
“是不是你害了我母亲和我姐姐！”
“你还我母亲！还我姐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利，像一只被激怒的幼兽。
云珠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凌芳面前。
“皓少爷！请您放尊重些！”
“大小姐是您的亲姐姐！”
“我没有她这样的姐姐！”
凌皓一把推开云珠，冲到了凌芳面前。
“你就是个扫把星！自从你病好之后，我们家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法！”
他扬起手，就要朝着凌芳的脸上打去。
凌芳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她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太过平静，太过深邃，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凌皓扬在半空中的手，不知为何，就那么僵住了。
他看着凌芳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那个可以任他欺负的懦弱姐姐。
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让他感到畏惧的存在。
“打啊。”
凌芳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你不是要为你母亲和姐姐报仇吗？”
“打我一巴掌，或许，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凌皓，瞬间冷静了一些。
他看着凌芳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那双空洞得吓人的眼睛。
手中的力气，不知不觉地，就泄了下去。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但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你别以为，我不敢。”
他色厉内荏地说道。
凌芳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只是转身，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缓慢而优雅。
“凌皓。”
她轻轻地吹了吹茶杯的热气，淡淡地开口。
“你今年，己经十西岁了。”
“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哭闹撒泼的孩子了。”
“你母亲和姐姐做了什么，你心里，真的就一点数都没有吗？”
凌皓的身体一僵，眼神开始躲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们不可能做坏事！”
【母亲和姐姐只是想教训你……她们没想害死你……】
【宫里的事……都是意外……一定是意外……】
凌芳“听”着他心中那自欺欺人的辩解，只觉得可笑。
“是吗？”
凌芳放下茶杯，抬起眼眸，平静地看着他。
“她们想把我活活打死在柴房里，是为我好？”
“她们用毒药毁了我的药，想让我病死，是为我好？”
“她们在宫宴上，用‘七日痒’这种恶毒的手段，想毁了我的容貌和名声，也是为我好？”
凌-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凌皓的心上。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你……你胡说！”
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没有胡说。”
凌芳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冰冷。
“这些，都是她们亲手做的。”
“而你，作为她们最疼爱的儿子和弟弟，享受着她们用肮脏手段换来的荣华富贵。”
“现在，你却跑来质问我，这个差点被她们害死的受害者？”
“凌皓，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凌皓被她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是啊。
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呢？
他明明知道，母亲和姐姐，对这个嫡姐，并不好。
他也曾亲眼见过，凌芳是如何被她们欺负，被下人苛待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甚至，还跟着一起，欺负她，嘲笑她。
因为，在他的心里，只有母亲和姐姐，才是他的亲人。
而这个所谓的嫡姐，不过是一个碍眼的外人。
“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头顶的猩红色光晕，渐渐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代表着迷茫和痛苦的灰色。
凌芳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个弟弟，虽然年幼，但本性并不算坏。
只是，从小在柳氏那种环境下长大，被养歪了而己。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彻底掰过来。
让他，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棋子。
“凌皓。”
凌芳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我问你，你想不想，让你母亲和姐姐，早日从大牢里出来？”
凌皓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想！我当然想！”
“你有办法？”
凌芳点了点头。
“办法，自然是有的。”
“但是，这要看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凌芳看着他，缓缓地说道。
“现在，父亲因为这件事，心灰意冷，己经无心朝政。”
“丞相府群龙无首，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
“而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子，是相府未来的希望。”
“在这个时候，你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对我发脾气。”
“而是应该振作起来，为你父亲分忧，撑起这个家。”
她的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凌皓心中那片迷茫的黑暗。
对啊。
他是嫡子。
他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
他不能倒下。
“我……我该怎么做？”
凌皓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凌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很简单。”
她缓缓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给你父亲认错。”
“告诉他，你以前不懂事，以后，会好好读书，再也不让他操心了。”
“然后，你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拜见府里的几位族老。”
“告诉他们，你会撑起这个家，让他们安心。”
“至于你母亲和你姐姐的事……”
凌芳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问。”
“安心地待在府里，等我的消息。”
“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出一个月，我一定能想到办法，让她们平安回来。”
她的话，充满了诱惑和不容置疑的自信。
让己经六神无主的凌皓，下意识地，就选择了相信。
“好……好！我听你的！”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什么都听你的！”
凌芳满意地笑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相府唯一的嫡子，己经彻底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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