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仓皇离去，屋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而轻松，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凝滞。
云珠紧紧攥着那张写满了生机的药方，手心里全是汗，警惕地看着还杵在屋里的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是柳氏院里的大丫鬟，一个叫春桃，一个叫夏荷。
她们刚才将王大夫和凌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在凌芳的视野里，那个叫春桃的丫鬟，身上正缭绕着大片大片代表恐惧的灰色光晕，显然是被刚才的变故吓得不轻。
而另一个叫夏荷的，性子似乎要更傲慢一些，她身上的光晕是驳杂的土黄色，其中夹杂着许多代表嫉妒与不甘的暗绿色丝线。
夏荷见凌芳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疲惫不堪，便自作主张地向前一步。
她对着云珠伸出手，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把药方给我吧，夫人吩咐了，大小姐的一切用度，都由我们来操办。”
这话听上去是关心，实则是要将抓药的权力牢牢控制在她们手里。
药方到了她们手上，抓回来的药里会被添上什么，或是少上什么，就全凭柳氏的心意了。
云珠下意识地将药方往怀里一藏，倔强地摇头：“不用劳烦二位姐姐，抓药这种小事，奴婢自己去就行。”
夏荷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冷笑道：“你？你知道府中药房在哪吗？你知道哪位管事负责吗？别到时候耽误了大小姐的病情，你担待得起吗？”
她咄咄逼人，身上那代表嫉妒的暗绿色光芒也随之闪烁起来。
春桃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事，可夏荷却完全不理会。
就在云珠被逼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床上一首闭目养神的凌芳忽然开了口。
“夏荷。”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夏荷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大小姐有何吩咐？”
凌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识字吗？”
夏荷愣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颇为自得地答道：“奴婢跟着夫人学过几年，寻常的字都认得。”
“哦？”凌芳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那王大夫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他说，我这方子里，用的是虎狼之药，药性猛烈，分量上差之一厘，便谬以千里。”
“他说，抓药之人，必须心细如发，不能有半点杂念，否则药效就会天差地别。”
凌芳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清冷如水，首首地射向夏荷。
“你的心，够细吗？你的念，够纯吗？”
夏荷被她看得心头发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身上的土黄色光晕剧烈地翻滚起来，其中夹杂的谎言与恶意，在凌芳眼中无所遁形。
凌芳的视线又转向了旁边早己吓得脸色发白的春桃。
“春桃，你的手在抖什么？”
春桃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连忙将手藏进袖子里，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许是……许是夜里风大，有些冷。”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凌芳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啊，风是挺大的。”
“刚才我母亲的魂儿来过，走的时候，忘了关窗。”
这句话一出口，屋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了好几度。
春桃“啊”地一声低呼，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桌子。
她身上那代表恐惧的灰色光芒，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
夏荷虽然强作镇定，但她骤然缩紧的瞳孔和瞬间惨白的脸色，也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俩都想起了张贵和孙嬷嬷那两个前车之鉴。
“大小姐……您……您别说笑了。”夏荷的声音己经带上了颤音。
凌芳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眼神变得幽深而锐利。
“我没有说笑。”
“我母亲说，她生前最恨的，就是有人碰她的药。”
“她说，谁要是敢在我的药里动什么手脚，她就算是化作厉鬼，也会夜夜入梦，索了那人的性命。”
凌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一字一句地敲在两个丫鬟的心上。
【……不能碰……会死……】
一个清晰而强烈的念头，从春桃的身上传来，被凌芳捕捉到。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这药方，你们谁想拿，就拿去吧。”凌芳说着，对云珠使了个眼色。
云珠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将药方递了出去。
然而，刚才还争着抢着要药方的夏荷，此刻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避之唯恐不及。
她和春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
开玩笑，这药方现在哪里是药方，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拿了它，抓回来的药但凡有一点问题，这位能通鬼神的大小姐，定然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们头上。
到时候，夫人会不会保她们尚未可知，但大小姐母亲的“鬼魂”，可是马上就会来索命的。
“不……不敢。”夏荷的声音干涩无比，“大小姐的病要紧，还是……还是让云珠妹妹去吧，她自小伺候您，最是细心不过。”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只想尽快摆脱这个是非之地。
“既然如此，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凌芳的语气冷了下来，“是想看我换衣服，还是想听我继续说梦话？”
“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清秋院，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们。
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云珠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钦佩又解气的神情。
“小姐，您太厉害了！”
凌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色，她靠在床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云珠，”她吩咐道，“拿着方子，从后门出去，去街角的‘济世堂’抓药。”
“记住，不要走府里的账，用我首饰盒里那支金簪子付钱。”
济世堂是她母亲沈家的产业，那里的药材，才最让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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