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京城的天气说凉就凉了。
萧卓亚是在一个清晨发觉不对劲的。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却在系衬衫扣子时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梳妆台的镜子才勉强站稳。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色也泛着不健康的青灰。
“海峰，我有点不舒服。”她扶着门框，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虚弱。
正在客厅看新闻的陈海峰闻声立刻站了起来。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心头一沉。
“发烧了。”他果断地说，眉头紧锁，“怎么不早说？”
“以为是昨晚吹空调着了凉，没在意……”萧卓亚靠在他怀里，声音细若蚊呐。
陈海峰不再多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萧卓亚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隔绝了清晨的凉意，也让她纷乱的思绪安定下来。
这是他们成为“协议夫妻”以来，他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抱着她。
接下来的两天，陈海峰几乎是推掉了所有事务，寸步不离地守在卧室里。
他像个初次操持家务的毛头小子，手忙脚乱却又无比认真。先是翻遍了家里的医药箱，找出退烧药和消炎药，又拧了热毛巾给她物理降温。见萧卓亚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念叨着胡话，他干脆冲进厨房，凭着手机搜索，笨拙地熬起了一锅姜糖水。
厨房里烟雾缭绕，他险些把砂锅烧糊。
当他端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辛辣姜味的水走进来时，萧卓亚正半靠在床头，意识清醒了一些。
“喝了这个，发发汗就好了。”他把碗递到她唇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萧卓亚看着他额角的汗珠和沾着几点黑灰的衣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顺从地喝了几口，辛辣的暖意从喉咙一首滑到胃里。
“好难喝。”她皱着眉，却还是把整碗都喝了下去。
陈海峰松了口气，拿出体温计：“来，量个体温。”
水银柱在腋下慢慢攀升，两人贴得极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关心”的电流。
“38度8，还是高。”他放温计，眉头皱得更深了。
下午，他又端来一碗白粥。“医生说要吃清淡的。”
萧卓亚没什么胃口，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还是勉强喝了两勺。他便高兴得像个孩子，坐在床边守着她，时不时用手背探探她的额头。
夜深了，萧卓亚再次陷入昏沉的梦境。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冰冷的海上漂浮，西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海水。就在她快要被冻僵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捞起，紧紧拥入怀中。一股熟悉的、温润的能量从他身上渡来，像小火炉般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她微微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陈海峰正坐在床边，一只手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他一夜未睡，眼下是浓重的青色，神情却无比专注安详。
那一刻，萧卓亚忽然分不清，自己是萧氏集团的千金，还是陈海峰的妻子。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守了她一夜，只为让她能睡得安稳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萧卓亚的这场病，持续了近一周。这七天里，陈海峰彻底颠覆了她对“协议丈夫”的认知。
他会在她咳得睡不着时，轻柔地为她拍背；会在她半夜渴醒时，床头永远有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会笨拙地学着煲各种汤，然后一脸期待地问她“今天的味道怎么样”。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在古玩堆里目光如炬的陈海峰。他也是一个会紧张、会手足无措，却愿意为她倾尽所有温柔的男人。
这天下午，萧卓亚的烧终于退了。她穿着宽松的棉布睡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陈海峰坐在她旁边的地毯上，手里拿着一块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床头柜上的玉器摆件。
阳光透过纱帘，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
“谢谢你。”萧卓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陈海峰擦拭的动作一顿：“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妻子，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最初，可能只是‘应该’。”萧卓亚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但现在，我贪心了。我想要的，不止是‘应该’。”
陈海峰的心猛地一跳。他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阳光和某种他读不懂的、缱绻的情绪。
“我以前总觉得，‘丈夫’这个身份，对我而言只是一份合同，一个身份的掩护。”萧卓亚的声音很慢，像在剖析自己的内心，“我习惯了独立，习惯了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生病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扛过去，而不是麻烦别人。”
“但你没有给我选择。”陈海峰接口，声音低沉而温柔，“你把我拽进了你的生活，让我看到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脆弱的萧卓亚。也让我……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这几天，看着你睡着时安稳的睡颜，听着你均匀的呼吸，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不是冰冷的合同，是有人为你留一盏灯，熬一碗粥，盼着你快点好起来。”
萧卓亚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反手握紧他：“我也是。海峰，我们…假戏真做吧。”
这句话，她说得无比郑重。
陈海峰笑了。他俯身，轻轻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听见了彼此心跳如鼓的声音。
窗外，一株桂花树正开得繁盛，甜腻的香气随着微风飘进房间，沁人心脾。
病愈后的萧卓亚，变了。
她不再刻意和他保持距离，说话时会不自觉地靠得更近；吃饭时会习惯性地帮他夹菜；在永宝斋见到他，会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而陈海峰，也彻底放下了所有防备。他会笑着接受她的投喂，会在她研究一幅古画时，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与她一同欣赏。
他们的关系，就像那枚被陈海峰悉心研究的龙纹玉璜，曾经冰冷的玉石，因为血脉的温养和疤痕的引导，开始散发出温润内敛的光芒。曾经泾渭分明的界限，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被最纯粹的关怀与爱意，悄然融化、融合。
这天，林玉海来永宝斋送资料，一进门就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萧卓亚正踮着脚，想把一幅高悬的字画取下来，而陈海峰站在她身后，双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腰，轻松地就将画轴取了下来。
“好了。”他将画递给她，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与亲昵，根本不像是协议夫妻。
林玉海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像闯入别人家后院的电灯泡。
“咳，”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片温馨，“我来送韩天魁那边的最新动向。”
萧卓亚和陈海峰这才如梦初醒，放下了手中的画。
“他最近很安静，像是在憋大招。”陈海峰接过资料，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让玉海留意一下城西那块地皮的开发，我感觉他会对那里下手。”
话题瞬间转回正轨。但林玉海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永远地不一样了。
送走林玉海，萧卓亚从背后抱住正在看资料的陈海峰。
“在想什么？”陈海峰没有回头，却自然地握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在想，”萧卓亚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幸好，当初签下的，是一辈子的协议。”
陈海峰放下资料，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不是一辈子的协议。”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是一辈子的承诺。”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这场始于利益的结合，终于在病榻前的守护与日复一日的温情里，开出了最真挚的爱情之花。
假戏，早己成真。
而他们的情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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