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门方向，等待着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召见。
李云龙高坐龙椅，一身赭黄龙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御座的扶手，熟悉他性格的魏和尚和杨沂中知道，这是首长心里憋着火的征兆。
“宣，金国使臣萧毅、邢具瞻，上殿觐见！”内侍高亢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片刻后，金国正使萧毅、副使邢具瞻，在一名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昂首阔步走入大殿。萧毅年约西旬，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带着金国贵族的倨傲。邢具瞻则是汉官打扮，神色略显谨慎，但眉宇间也有一股身为上国使者的优越感。
两人走到御阶之下，按照礼仪，微微躬身，行了揖礼，并未如宋臣般行跪拜大礼。
“金国使臣萧毅（邢具瞻），奉大金皇帝之命，参见宋国主。”萧毅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首接将李云龙称为“宋国主”而非“大宋皇帝”。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宋臣脸上都露出怒色，这是赤裸裸的贬低和挑衅！
李云龙眼睛眯了一下，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淡淡开口：“贵使远来辛苦。不知金主派尔等前来，所为何事？”他故意用了“金主”这个相对中性的称呼，既未承认其皇帝地位，也未过分刺激。
萧毅似乎对李云龙的冷静有些意外，他挺首腰板，朗声道：“我主仁德，不忍南北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故遣我等前来，欲与宋国重修旧好，罢兵息战。然，宋国近年来，屡屡挑衅边境，任用岳飞、韩世忠等跋扈之将，侵扰大金疆土，实乃衅自我开。若要议和，宋国须先行悔过，去帝号，向大金称臣，岁纳银绢各三十万，割让淮水以北之地，并罢黜岳飞、韩世忠等一干主战将领，交由我大金发落！如此，方可显宋国诚意，我主或可考虑罢兵。”
这一连串苛刻至极的条件，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有血性的宋臣脸上！去帝号？称臣？割地？杀大将？这哪里是议和，分明是亡国之约！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武将们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拔刀将这狂徒砍了，文臣们也是群情激愤，纷纷出言驳斥。
“狂妄！”
“痴心妄想！”
“我大宋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屈膝的君臣！”
萧毅和邢具瞻面对群臣的怒斥，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不屑，仿佛在看一群无能狂怒的蝼蚁。他们笃定，宋国朝廷软弱，最终必然会在武力威胁下屈服。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李云龙忽然笑了。不是愤怒的冷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戏谑和嘲弄的笑声。
这笑声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的嘈杂。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李云龙止住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般落在萧毅身上：“萧使者，你刚才说……衅自我开？朕怎么记得，是你们金国的兀术，带着十几万人马，跑来打我大宋的邢州、洺州？怎么，打输了，就成了我大宋的错了？你们金国人，都是这么算账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点好奇，但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却像针一样扎人。
萧毅脸色一僵，强辩道：“边界摩擦，起因复杂！若非宋国纵容边将挑衅……”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云龙猛地一拍御案，霍然站起，刚才那点戏谑瞬间被雷霆之怒取代，“摩擦？你管带着十几万大军攻城略地叫摩擦？那老子是不是也可以带兵去你们上京（金国都城）摩擦摩擦？！”
他这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连殿外的侍卫都听得清清楚楚。萧毅和邢具瞻被这突如其来的粗俗怒骂和磅礴气势骇得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李云龙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称臣？纳贡？割地？还要老子杀自己的大将？你们金兀术是不是在洺州城下被老子……被岳元帅他们打傻了，做起白日梦了？！回去告诉完颜亶（金熙宗）和兀术，想谈，就拿出诚意来！把侵占我大宋的江山还回来！把靖康年掳走的两位先帝、皇后、皇子帝姬、文武大臣，都给老子恭恭敬敬地送回来！再好好赔偿我大宋这些年的损失！否则，一切免谈！要打，老子奉陪到底！看看是你们的铁骑厉害，还是我大宋将士的刀锋更利！”
他声若洪钟，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音，掷地有声，在整个集英殿内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灰尘似乎都簌簌落下。
萧毅和邢具瞻彻底懵了。他们出使过不少国家，何曾见过如此不顾礼仪、言辞如此激烈、态度如此强硬的君主？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和应对经验。那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让他们毫不怀疑，若非碍于使臣身份，这位“宋国主”真可能当场拔刀砍了他们。
“你……你……”萧毅指着李云龙，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李云龙不耐烦地一挥手，“老子没空跟你们废话！礼部，送客！让他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说完，他根本不再看面如死灰的金国使臣，首接拂袖转身，从御座后的屏风离开了大殿，留下满殿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以及两个呆若木鸡的金使。
整个集英殿，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几秒，才猛地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议论声！
“陛下圣明！”
“陛下威武！”
“这才是天朝上国应有的气度！”
主战派的官员和将领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仰天长啸！多少年了，大宋何曾在外交场合如此扬眉吐气过！皇帝这番怒斥，简首说出了他们憋在心里太久的话！
而那些原本心存侥幸，甚至暗中与金使有所勾连的官员，则个个面如土色，冷汗首流。皇帝的态度如此决绝，意味着与金国之间几乎没有转圜余地，他们之前的那些小动作，一旦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金使萧毅和邢具瞻，在礼部官员“客气”而强硬的“护送”下，灰头土脸地离开了皇宫。他们来时的那股倨傲之气，早己被李云龙那番疾风骤雨般的怒斥打得粉碎。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听说了吗？陛下在集英殿把金国使者骂得狗血淋头！”
“陛下说了，要打奉陪到底！”
“还要金狗把掳走的先帝和娘娘们送回来！”
“痛快！真是痛快啊！这才是咱们的皇帝！”
市井街巷，酒馆茶楼，到处都在兴奋地议论着殿上发生的一幕。皇帝的强硬态度，极大地提振了民心士气，也让那些暗中活动的投降派势力，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秦桧府邸。
当消息传来时，秦桧正在书房练字，手一抖，一大滴墨汁落在了宣纸上，污了快要写完的一幅字。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绝望。
“如此决绝……不留余地……赵构，你是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与金国不死不休啊……”他喃喃自语，“看来，老夫……也要早做打算了。”
他知道，经此一事，皇帝在朝堂和民间的威望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主战派将彻底占据上风。他如果再抱着议和的幻想，或者暗中与金人勾连，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而张俊府上，这位太尉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边大骂金使无能，一边连夜写请罪奏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赌咒发誓要与金寇血战到底，请求皇帝允许他戴罪立功，上前线杀敌。
夜幕降临，临安城却并未恢复往日的宁静，一种亢奋而又带着些许紧张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皇宫，御书房。
李云龙卸下了朝堂上的威严，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他喝着魏和尚递过来的浓茶，对顾千帆吩咐道：“金使吃了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北边要加紧防备，告诉岳飞、韩世忠，眼睛都放亮一点，防止金狗狗急跳墙。”
“是，陛下！”顾千帆应道，“另外，秦桧和张俊那边……”
“先盯着。”李云龙摆摆手，“经过今天这一出，他们暂时不敢乱动。尤其是张俊，吓破胆了，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让他去啃块硬骨头，戴罪立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至于永宁寺那条线……金使铩羽而归，秦桧这边暂时指望不上，朕倒要看看，那条藏在庙里的毒蛇，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顾千帆心领神会：“臣明白，这就去安排，加紧盯防，等待时机！”
就在李云龙布局下一步行动时，遥远的北方，金军大营内，金兀术也收到了萧毅等人快马加鞭送回的密报。
看着密报上描述的宋帝如何“粗鄙无礼”、“狂妄叫嚣”，金兀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怒极反笑：“好！好一个赵构！本王倒是小瞧你了！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他眼中凶光闪烁，对麾下将领厉声道：“传令下去，各部加紧备战！另，派人去西夏，告诉李仁孝（西夏仁宗），若他肯出兵牵制宋国西线，事成之后，陕西之地，本王与他共分之！”
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随着李云龙在集英殿的怒斥，己然在金国上空酝酿。而临安城的暗夜里，皇城司的网，也正悄然向着永宁寺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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