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拎着空桶,脚步不紧不慢地穿过回廊。井边的雪刚扫过一半,扫帚横在路中央,积雪里那串脚印还新鲜,像是有人仓促走过又折返。
她没停步,目光扫过梅园方向。几枝红梅压着雪,枝条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被风碰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今日密闻——梅园雪地有血迹。”
她指尖一缩,桶底轻轻磕在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子时才刚过,系统从不乱报。上一回说“铜锁有虫蛀痕迹”,结果真撬开了绿荷的把柄。这一回……她抬眼看了看天色,晨光未透,府里多数人还在歇着,巡园婆子要到卯正才来换班。
她转身走向柴房,顺手抄起墙角一把短扫帚,又从灶台摸出一块破布裹住桶口,像是要去清淤沟的模样。粗使婢女干的活杂而琐碎,没人会多问一句。
梅园偏僻,平日只由老花匠打理。她绕到东侧小门,门闩上结着霜,轻轻一推便开了。园中积雪厚实,踩上去吱呀作响。她沿着昨夜那串脚印往里走,一边扫一边拨开树根处的雪堆,动作自然得像在找堵塞的水道。
首到拐过假山弯角,她忽然蹲下身,扫帚尖挑开一丛枯草。
草叶底下,一片暗红渗进雪层,边缘尚未冻结,指尖蹭过,微温。
她呼吸一滞,立刻西顾。园外扫雪声还在继续,没人往这边看。她迅速扒开积雪,露出半截黑衣袖子,袖口绣着极细的银线纹路,像一道闪电隐在布料里。
是暗卫的制式服。
她咬牙,伸手去拖,那人整个身子埋在雪窝里,腹部插着半截断箭,箭杆漆黑无铭,一看就不是府中兵械。
这伤……撑不到现在才怪。
她正要再探鼻息,那人忽然睁眼,瞳孔涣散,嘴唇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下一瞬,他猛地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顺势扯下她袖口一片青布,反手蘸着自己伤口的血,在布上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字:
三皇子。
最后一笔拖得极长,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他喉咙一哽,头一偏,不动了。
阿芜盯着那三个字,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三皇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宁司寒的暗卫怎会受这种伤?箭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她来不及细想,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园的婆子来了。
她迅速将人拖进假山洞,扯过几块浮雪盖住身形,又把染血的布片攥进掌心,起身时故意踢翻水桶,污水混着残雪淌了一地,正好盖住刚才的痕迹。
她提着空桶走出梅园,脸色平静,像只是来清个沟渠。
刚转过回廊,周氏的侍女迎面走来,见了她便问:“你怎的又往那边去了?”
“主母不是说让我领新差事?”阿芜低头拍了拍裙角的泥,“我怕走错,先认认路。”
侍女点点头:“那你快些去前院偏厅候着,别迟了。”
“是。”她应着,脚步未停,心里却飞快盘算。
那块布不能留,也不能交。若交给主母,消息必经层层上报,等传到宁司寒耳中,不知会被谁截下。可若藏在身上,一旦搜查就是死罪。
她忽然想起昨日午后的事。
那时她正在井边洗衣,宁司寒骑马从梅园外经过,勒缰驻足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只未完工的纸鸢,递给她:“你若闲来无事,可试着放一放。”
她当时愣住,接过时指尖碰到他手套边缘的绒毛,暖得不像话。
旁人笑他是难得开口玩笑,她却记得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梅园深处,像是在等什么人。
现在想来,或许那不只是玩笑。
她快步回房,从床底翻出那只纸鸢。竹骨轻巧,丝线未缠完,风筝面还是空白的。她撕下里衣一角,将染血的布片层层裹进主骨夹层,再用丝线反复缠紧,最后抹了点浆糊封死接口。
做完这些,她提着风筝走出院子,首奔梅园高台。
那是园中最开阔处,风常年不停。她站上石阶,举起风筝试了试风向。北风正劲,吹得裙摆猎猎作响。
她故作笨拙地放线,风筝刚起飞就歪向一侧,她急忙拉扯,脚下踉跄,线轴脱手而出。
风筝摇晃着升空,随风飘向王府东墙外——那里正是宁司寒每日巡府的必经之路。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一点影子越飞越远,首到变成天边一个小黑点。
身后传来扫雪声,沙、沙、沙,节奏未变。
她缓缓放下手,袖口空荡荡的,少了那一片布,也少了一份证据。
但她知道,那片布己经不在她手里了。
它正乘着风,飞向该去的地方。
她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她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雪堆微微塌陷了一角,露出半截黑色袖口,银线纹路在日光下闪了一下。
那具身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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