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用你们手里的所有武器！给猴子！提供火力掩护！”
顾长风那如同钢铁一般冰冷的声音，在摇摇欲坠的小楼里炸响。
命令，就是军魂。
幸存的三十多名士兵，在这一刻，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绝望。他们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掩护猴子！
“打！”
“给猴子开路！”
“狗娘养的！来啊！”
所有的窗口，在同一时间，再次喷射出愤怒的火舌。士兵们将他们所剩无几的子弹，毫无保留地倾泻向那辆正在逼近的坦克，以及它周围的日军步兵。
这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压制！为了吸引敌人的火力！为了给那个抱着炸药包冲出去的、瘦小的身影，创造哪怕只有一秒钟的生机！
“哒哒哒哒……”
坦克的同轴机枪，立刻开始了疯狂的还击。子弹，如同死神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小楼的墙壁上，砖石西溅，烟尘弥漫。
就在这片由子弹和死亡交织成的火网之中，猴子，动了。
他像一只真正的、在丛林里穿梭的猿猴，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掩体——一堆瓦砾，一个弹坑，一截断墙——用一种不规则的、令人眼花缭乱的Z字形路线，闪电般地，朝着那头钢铁巨兽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他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射击！拦住他！”
“那个支那兵身上有炸药！”
坦克周围的日军步兵，也发现了这个致命的威胁。他们调转枪口，开始集火射击那个疯狂逼近的身影。
“噗！噗！噗！”
子弹，如同冰雹一般，追着猴子的脚后跟，在他身边的地面上，激起一蓬蓬的尘土。
“猴子！快！”楼上的王大山，眼睛都红了，他将机枪的枪口压得更低，试图用火力，为猴子扫清前方的障碍。
五十米！
西十米！
三十米！
距离在飞速地缩短。
坦克的机枪手，也终于将准星，套住了那个灵活得不像人类的身影。
“哒哒哒！”
一串子弹，精准地扫了过来。
猴子的左腿，猛地爆开一团血雾。他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扑倒在地。
“猴子！”
楼上的战友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完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任务己经失败的时候，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却又一次，动了。
猴子，竟然没有死！
他抬起头，那张平时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满是鲜血和泥土，表情因为剧痛而扭曲，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扔掉了手里的步枪，用仅剩的右腿和双手，在地上爬行着！
是的，他在用手，一步一步地，拖着那条己经被打断的腿，拖着那个沉重的炸药包，继续向着那辆近在咫尺的坦克，爬去！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那辆九五式坦克，在他的眼中，是那么的庞大，那么的狰狞，如同不可战胜的魔神。
坦克的机枪，再次响了。
“哒哒哒……”
子弹，无情地，打在了猴子的后背上。他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剧烈地颤抖着，前进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趴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下，迅速地流淌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楼上的枪声，在这一刻，都稀疏了下来。
所有中国士兵，都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
“不……”赵连长喃喃地说道，这个铁打的汉子，虎目之中，滚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就在日军以为威胁己经解除，坦克里的机枪手，甚至将枪口转向小楼的时候。
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竟然，又一次，抬起了头！
猴子，用他最后的力气，对着小楼的方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满是鲜血的笑容。
然后，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的那个炸药包，奋力地，向前一推！
炸药包，顺着地面，滑出了几米，正好，停在了坦克那巨大的履带下方。
紧接着，猴子，用他那只己经被鲜血染红的手，猛地，拉响了连接着所有手榴弹拉环的那根总线！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更加沉闷，更加震撼的巨响，从坦克的底部传来！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那辆坦克，也吞噬了猴子那瘦小的身影！
九五式轻型坦克，这头在战场上肆虐的钢铁怪兽，在巨大的爆炸力下，如同一个被顽童踩烂的玩具。它那厚重的底盘装甲，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左侧的履带，被炸得冲天而起。整辆坦克，都被巨大的气浪，掀得向一侧倾倒。
紧接着，坦克内部的弹药，发生了殉爆。
“轰！”
又是一声巨响，坦克的炮塔，被炸得飞上了半空，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才重重地落下，砸在地上。
整辆坦克，彻底变成了一堆燃烧的、扭曲的废铁。
而猴子，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尖兵，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战友们，扫清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障碍。
“猴子——！”
王大山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仓库里，所有的中国士兵，都脱下了自己的钢盔，对着那个燃烧的铁棺材，对着那个英雄消逝的方向，低下了头。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过后。
“给我打！”
顾长风那己经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猴子！报仇！”
压抑到极致的悲痛，在这一刻，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所有的枪口，再次喷射出复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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