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过后，阵地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士兵们默默地修补着被炸坏的工事，将牺牲战友的尸体抬到后方。没有人说话，只有铁锹挖土的声音和伤员压抑的呻吟声在阵地上回响。
顾长风利用这个机会，帮助三排的士兵们重新加固了他们的防御区域。他按照现代军事理论，指导他们如何构筑Z字形的交通壕，如何设置能够形成交叉火力的侧射火力点，以及如何在掩体上增加防炮顶盖。
一开始，很多老兵对他的“指手画脚”不以为然，但班长老张第一个带头照做。当他们发现按照顾长风的方法修筑的工事确实比以前坚固得多，也更隐蔽时，怀疑的眼光逐渐变成了信服。
孙大海排长全程都在旁边看着，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己经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顾长风高看了一眼。
“顾兄弟，你这些门道，都是在军校里学的？”休息的时候，孙大海递给顾长风一个水壶。
“嗯，学过一些步兵战术和工事构筑。”顾长风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他娘的，正经军校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孙大海感慨道，“不像我们，都是些大老粗，打仗全凭一股血气之勇。要是咱们的兵都像你这么懂战术，也不至于被小鬼子打得这么惨。”
顾长风沉默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战术素养的差距，更是国力、工业和军事思想的全方位落后。
下午两点左右，前方的观察哨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鬼子！鬼子上来了！”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纷纷冲向自己的战斗岗位，拉动枪栓的声音在阵地上此起彼伏。
顾长风趴在自己参与改造过的一个射击位后，通过沙袋的缝隙向前观察。
只见远处大约五百米外的废墟中，出现了一队日军士兵，大约一个班的兵力，十二三个人。他们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排成疏散队形，利用各种掩体，交替掩护着，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前进。
“是鬼子的试探性进攻！都别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孙大海大声命令道，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顾长风冷静地观察着日军的战术动作。不得不承认，这队日军的战术素养非常高。每个士兵的动作都干净利落，彼此间的配合也十分默契。他们前进的路线，恰好避开了阵地上几个主要的火力点。
“他们在找我们的火力点。”顾长风对身边的孙大海说道，“这是标准的步炮协同前的战术侦察。他们后面的炮兵正在等着给咱们点名呢。”
“步炮协同？”孙大海显然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步兵负责侦察和指引目标，炮兵负责摧毁。等他们摸清了我们的机枪位置，接下来就是一顿炮弹。”顾长风简单地解释道。
孙大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鬼子的炮火有多厉害，刚才的空袭就是例子。
日军越来越近，己经进入了三百米的范围。阵地上的中国士兵们紧张得手心冒汗，死死地盯着前方，只等长官一声令下。
“排长，打吧！再不打他们就冲上来了！”王大勇急得不行。
“再等等！”孙大海咬着牙说。他牢记着连长的命令，子弹金贵，必须用在刀刃上。
日军又向前推进了五十米，其中一个像是军官的家伙，正举着望远镜朝这边观察。
“就是现在！打！”孙大海终于下达了命令。
“哒哒哒哒……”
阵地上的两挺轻机枪率先开火，子弹像泼水一样扫向日军。
几乎在同时，日军士兵们迅速作出了反应，他们就地卧倒，寻找掩护，并开始还击。
“砰！砰！砰！”
“啪！啪！”
两种截然不同的枪声交织在一起。中正式步枪的声音沉闷而响亮，而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声音则清脆尖锐，穿透力极强。
子弹在阵地上方呼啸来去，打得沙袋和墙壁碎屑纷飞。
“都给老子瞄准了再打！别浪费子弹！”孙大海扯着嗓子喊。
但士兵们的射击精度实在堪忧，尤其是那些新兵，一紧张就只顾着胡乱开枪，根本谈不上什么准头。
日军的还击却非常精准。很快，一挺轻机枪就哑了火，机枪手头部中弹，当场牺牲。
“妈的！”孙大海骂了一声，对旁边的士兵喊道：“把机枪拖过来！”
“排长，不能再打了！”顾长风按住了他，“我们的火力点己经暴露了，再打下去，鬼子的炮弹马上就到！”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就从远处传来。
“是掷弹筒！隐蔽！”顾长风大吼一声，一把将孙大海按倒。
“轰！轰！”
两发榴弹准确地落在了刚才还在开火的机枪阵地附近，两名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
“快！转移机枪！”孙大海目眦欲裂。
顾长风却异常冷静，他对孙大海说：“老孙，让你的人停火，全部隐蔽！鬼子以为我们的火力点己经掉了，肯定会冲上来！”
孙大海愣了一下，看着顾长风坚定的眼神，他咬了咬牙，选择了相信他：“听他的！都别开枪！隐蔽！”
阵地上的枪声瞬间稀疏下来。
对面的日军果然中计了。他们见守军的火力被压制，便开始发起冲锋。那个带头的日军军曹挥舞着指挥刀，大声地叫喊着。
“准备！等他们再近一点！”顾长风低声说。
他从旁边牺牲的士兵手里拿过一支中正式步枪，检查了一下弹药，然后将枪口稳稳地架在沙袋上，通过准星，牢牢锁定了那个正在挥舞指挥刀的日军军曹。
一百米。
八十米。
六十米。
日军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
“打！”孙大海和顾长风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沉寂的阵地瞬间爆发出怒吼，所有的步枪、机枪在同一时间开火，编织成一张密集的火力网，劈头盖脸地罩向正在冲锋的日军。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士兵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惨叫着倒下。
“砰！”
顾长风也扣动了扳机。他没有去管那些普通的士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名日军军曹的胸口。军曹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炸开的血洞，随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指挥官被击毙，日军的冲锋势头顿时一滞。
“手榴弹！扔！”孙大海抓起两颗手榴弹，拉开引信，奋力扔了出去。
阵地上的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
几十颗手榴弹在日军队伍中爆炸，烟雾和火光中，残肢断臂横飞。
剩下的几个日军士兵彻底被打懵了，他们丢下几具尸体，怪叫着，屁滚尿流地逃了回去。
“别追！穷寇莫追！”顾长风及时制止了想要冲出阵地的士兵。
一场小规模的交火就这样结束了。
阵地上响起了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干得漂亮！”孙大海一拳砸在顾长风的肩膀上，兴奋得满脸通红。
但很快，欢呼声就低了下去。清点人数，这一仗，他们又牺牲了五个人，伤了七个。而他们打死的日军，也不过七八个。
这是一场惨胜。
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收集日军留下的武器弹药。
顾长风独自一人走到阵地后方，看着被抬下来的尸体，沉默不语。战争的残酷，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揭示在他面前。
“顾兄弟，你刚才那一枪，真他娘的准！”老张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支缴获来的日本香烟。
顾长风接过烟，点上，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烟味呛得他咳嗽起来。
“那一枪，是你打的吧？那个鬼子军曹。”赵连长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顾长风。
顾长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赵连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干得好。今晚，你跟我去干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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