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土屋里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那扇小窗户上糊着的粗糙麻纸，勉强投下一点模糊的光晕，勾勒出屋内简陋家具的轮廓。
硬炕的另一头，大哥李大阳和小弟李小虎早己睡得深沉，传来均匀甚至略带鼾声的呼吸。劳作一天的身体需要彻底的休息。
但李笑笑和李乐乐却毫无睡意。
白天的震惊、茫然、恐惧，以及强行压抑下去的不知所措，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们淹没。
身下硬得硌人的炕席，身上粗糙磨皮肤的被子，空气里挥之不去的土腥味和淡淡霉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们——这不是梦，这是残酷的现实。
她们真的被困在了这个陌生的古代时空，变成了两个贫苦农家的小女孩。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两人都能听到彼此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李笑笑先动了。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朝着李乐乐的方向挪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土炕很大，她们和兄弟之间还隔着点距离，但任何一点异响在寂静中都可能被放大。
李乐乐感知到她的动作，也悄无声息地朝她这边靠过来。
两个小小的身躯终于在冰冷的被子里挨到了一起。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微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乐乐？”李笑笑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嘴唇几乎贴着对方的耳朵，确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嗯……”李乐乐的声音同样细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笑笑……我好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确认了对方就是自己唯一的战友，李笑笑的心反而定了定。她深吸一口气，同样用气音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辆车撞过来……我们可能……在那个世界己经没了。现在，我们就在这里了。”
残酷的事实被点破，李乐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传来极力压抑的、细碎的抽泣声。
李笑笑摸索着，在被子下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那只手很小，皮肤粗糙，但此刻是她们彼此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别哭，小声点。”李笑笑低声安慰，其实自己的鼻子也酸得厉害，“至少……至少我们俩还在一起。要是只剩下一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句话起了作用。李乐乐的抽泣声渐渐小了。是啊，不幸中的万幸，她们最熟悉的人还在身边。
“对，在一起。”李乐乐反握住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尽管在黑暗中彼此都看不见，“可是……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古代？哪个朝代？怎么看都穷得离谱啊！”
“看衣服和房子，像是中国古代，但具体哪个朝代不好说。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也有点怪怪的，像是北方方言？”李笑笑努力回忆着白天的细节。
“嗯。”李乐乐表示同意，现在深究朝代意义不大，“这一家子人……那个爷爷好凶，爹也不说话，感觉压力好大。娘和奶奶还好点。那个小屁孩倒是挺有意思。”
“爷爷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看重劳动和粮食，我们俩现在在他眼里估计就是两个吃闲饭还差点把自己作死的赔钱货。”
李笑笑冷静地分析，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爹是沉默的劳动力，大哥也是。娘和奶奶是传统女性，操持家务。小虎就是普通熊孩子。目前看，除了穷和爷爷严厉，家庭关系还算正常，没有特别极品的亲戚……暂时。”
“穷就是最大的问题啊！”李乐乐哀叹，“你看我们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那糊糊拉嗓子，那饼子能当砖头！盐味都淡出鸟来了！这日子怎么过？”
作为美食博主和农学生，她们对食物的要求和对生活的品质追求，与眼前的现实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李笑笑的声音虽然低，却透出一股决绝，“我们不能真的就这么认命，吃一辈子猪食一样的玩意儿，然后嫁人生子，重复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吧？”
“怎么想办法？我们俩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分文，还能干啥？”李乐乐有些绝望。现代的知识在这个落后的农耕社会，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
“知识就是力量。”李笑笑提醒她，“别忘了你是学农的！地里的、山上的东西，你比他们懂！还有我，虽然不会种地，但我会做啊！我们俩配合！”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黑暗中眼睛似乎都在发亮：“首先，第一要务，绝对绝对不能暴露我们不是原来那两个人的秘密！必须装得像，慢慢‘恢复’，不能一下子变化太大，否则被当成妖孽就死定了！”
“嗯！对！装失忆？就说落水发烧很多事情记不清了？”李乐乐立刻跟上思路。
“可以，但不能全忘，基本的家人和常识还得有，不然更惹人怀疑。就说很多事模糊了，需要慢慢想。这样我们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或者问题，也有个借口。”李笑笑补充道。
“好主意！”李乐乐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第二，”李笑笑继续低声道，“我们要互相打掩护，密切配合。你观察到的植物、动物方面的东西，私下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把它们变成吃的。我们得一点点改善伙食，然后……或许还能想办法赚点钱？”
“用美食改变生活？”李乐乐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核心。
“对！”李笑笑肯定道，“这是目前我们能想到的、最可能实现的突破口了。虽然调料匮乏，工具简陋，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至少，先让我们自己吃得好一点！”
这个提议让李乐乐的精神也为之一振。是啊，她们一个认得食材，一个懂得烹饪，这不就是绝配吗？虽然条件艰苦，但总有机会的！野菜能不能做出花样？普通的粮食能不能换个做法？山里会不会有什么被忽略的宝贝？
希望的光芒虽然微弱，但终于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了一小簇。
“我支持！”李乐乐的声音里重新充满了力量，“你负责琢磨怎么做得好吃，我负责看看周围有什么能吃的、能用的！我们一步一步来！”
“嗯！”李笑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明天不是要跟奶奶去挖野菜吗？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机会！你仔细看看，除了他们常挖的那些，还有没有别的能吃的、或者能调味的野菜？我们偷偷弄点回来试试。”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李乐乐一口答应，专业领域让她找到了自信。
初步的计划在悄声密语中定了下来。保守秘密，互相配合，利用知识，从美食入手，逐步改善生存环境。
虽然前路依旧漫漫，充满了未知的艰难，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彼此的支撑，那份初来乍到的恐慌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两人又低声交换了一些对家庭成员更细致的观察和看法，首到眼皮越来越沉。
夜更深了，窗外的虫鸣也稀疏下来。
“……睡吧。”李笑笑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嗯，睡了。”李乐乐也感到了疲惫。
两人不再说话，依旧依偎在一起，汲取着来自唯一同伴的微弱温暖和勇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们的心跳逐渐同步，不再是独自面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恐慌，而是有了并肩作战的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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