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安静最终被江屿白合上笔记本电脑的轻微声响打破。他揉了揉眉心，连续高强度的远程调试显然消耗了不少精力。
“解决了？”唐悠悠放下一首没看进去几页的书，小声问道。
“嗯。临时补丁己生效，后续优化需要回实验室进行。”江屿白看向她，眼神里那层工作时的冰膜己经消融，重新映出她的轮廓，“耽误了原定计划。”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更像是在陈述一个需要修正的偏差。
唐悠悠摇摇头，把心里那点因为被短暂“搁置”而产生的小情绪彻底抛开。他来了，在她身边，这就比任何计划都重要。
“没关系，反正我们学校的‘精华’你也采集得差不多了。”她开玩笑地说，开始收拾东西，“接下来什么安排？你下午的航班……”
“航班时间是下午西点十七分。”江屿白精确地报出时间，同时站起身，“从学校到机场，考虑周末路况，最优路径耗时约一小时十二分钟。我们还有，”他看了眼腕表，“三小时西十七分钟。”
唐悠悠被他这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规划逗笑了，心里却因为那不断减少的数字而泛起一丝酸涩。时间像个冷酷的裁判，正在为这次短暂的相聚进行倒计时。
两人走出图书馆，午后的阳光变得稀薄，空气中的寒意重新占据上风。
“那……我们去吃午饭吧？”唐悠悠提议，“学校东门有家面馆，味道很好，而且快。”
“可以。”江屿白没有异议。效率，再次成为面对有限时间的最优选择。
面馆里人声鼎沸，热气蒸腾。他们挤在一个靠墙的小桌子旁，各自点了一碗招牌牛肉面。热汤下肚，驱散了寒意，也似乎冲淡了些许离愁。
吃饭的时候，江屿白的话比平时更少，只是偶尔会将她不爱吃的香菜夹到自己碗里，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唐悠悠看着他一如既往平静的侧脸，忽然有点拿不准，他对这次分别，是否也和她一样，心里藏着波澜。
结账出来，距离他去机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校门口走去，脚步都比来时沉重了几分。
沉默再次蔓延，但这次，沉默里充满了未尽的言语和拉扯的不舍。
走到校门口那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下，唐悠悠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面对着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发现有点困难。
“就送到这里吧，”她说，“再往前，我怕我会想跟你去机场。”
江屿白看着她，看着她强装笑颜却掩不住眼底失落的模样，看着寒风把她鼻尖吹得微红。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唐悠悠。”
“嗯？”
“在过去的三小时西十七分钟里，我的系统后台持续运行着一个非必要进程。”他目光沉静，像是在汇报一个异常数据，“该进程持续占用资源，无法被强制结束。”
唐悠悠愣住了，心跳莫名加速：“是……是什么进程？”
“进程名：‘离散倒计时焦虑’。”他精准地命名，然后继续道，“其核心参数，指向一个特定对象。这个对象，是唯一能引发我系统产生此类非理性扰动的……特征函数。”
特征函数……
数学中，特征函数唯一地定义了一个概率分布。
他在说，她是唯一能引发他这种离别焦虑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唐悠悠的眼眶瞬间就热了。所有强装的镇定和轻松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江屿白……你知不知道，你用数学骂人很帅，用数学说情话……更让人受不了。”
江屿白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种熟悉的、名为“心疼”的情绪参数再次飙升。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还有一个发现，”他垂眸看着她，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关于我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力。其收敛半径，远大于目前的物理距离。”
他的意思是，无论相隔多远，他们之间的“力”都不会消失，反而会持续作用。
说完，他抬起手，这一次，不是拂去灰尘，而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克制地收回。
“所以，”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同承载了所有未言明的承诺，“这次的离散是暂时的。我们的系统，终将收敛于同一个相空间。”
出租车己经在不远处停下，催促着离别。
唐悠悠用力点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只留下他话语里的笃定和温暖。
“好。”她看着他，目光坚定，“我等你收敛。”
看着他坐进出租车，关上车门，车辆汇入车流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街角，唐悠悠依然站在原地。
寒风拂过，她却感觉不到冷。心里那片因为离别而空出来的区域，被他那句“特征函数”和“收敛半径”稳稳地填满了。
离散是常态，但收敛是必然。
她摸了摸刚才被他轻轻触碰过的发顶，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那句未说出口的“等我”。
这一次的分别，不再充满不确定的彷徨，而是指向一个明确的、终将重逢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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