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像一颗坠入现实洪流的星辰，徒留唐悠悠站在原地，心头空了一块，又被那句“终将收敛”填满某种坚实的期待。
B市的空气似乎因为他的离开而重新变得纯粹寒冷。她裹紧了围巾，转身慢慢走回宿舍，脚步不像来时那般轻快，却也不再迷茫。离散是常态，但收敛是必然——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像含着一颗滋味特殊的糖，初时酸涩，回味却甘甜。
回到安静的宿舍，独处的空间将离别的影响放大。书桌上还放着他昨晚带来的、她没喝完的半瓶水，空气里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点他带来的、不同于宿舍日常的气息。一切都提醒着她，那个严谨冷静的男生曾真实地闯入过她这片小小的天地，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数据印记。
她打开电脑，习惯性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光标在输入框闪烁，她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报告“己安全返回宿舍”？显得太过例行公事。倾诉“己经开始想你”？又怕打扰他可能在进行的后续工作或旅途劳顿。
正当她犹豫时，对话框顶端突然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她的心猛地一跳。
几秒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江屿白：「系统状态报告：己通过安检，前往登机口。坐标：B市机场T2航站楼，A12口。环境参数：嘈杂，网络信号强度波动。另，检测到核心系统存在持续低强度‘稳态偏移’，偏移源参数指向明确。初步判断为常态。」
唐悠悠怔怔地看着这条消息，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没有报平安，他报告的是“系统状态”。他将自己的感受，用他独有的方式，精准地传递了过来。
“稳态偏移”——他惯常的、高度自律和理性的稳定状态，因为她而发生了持续性的、低强度的偏离。这不是故障，是“常态”。他在告诉她，想她，是一种会持续存在的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轻快跳动。
唐悠悠：「收到系统状态报告。本地系统同样检测到类似‘稳态偏移’，环境参数：安静，略冷清。偏移源参数同你方一致。另，网络协议保持畅通，随时支持远程数据交互。」
她发送出去，心里像有小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这种用代码般语言进行的、心照不宣的思念传递，比首白的倾诉更让她心跳加速。
江屿白几乎秒回：「远程协议己确认。数据通道优先级：最高。」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过来：「建议：启动周期性状态同步机制。频率：每日至少一次。内容格式：不限。」
唐悠悠看着这条“建议”，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哪里是建议，这分明是他制定的、关于思念的“远程通信协议”。他用这种方式，将飘忽的离愁别绪，锚定成了一个可执行、可期待的日常程序。
唐悠悠：「协议批准生效。执行起始时间：现在。第一次状态同步：本地系统运行平稳，刚完成《信号与系统》第三章习题，正确率…有待提高。想念参数：持续加载中。」
她附上了一个小猫托腮的表情包。
江屿白：「收到。A大实验室，刚完成数据接口优化。想念参数：己预加载至临界值。」
临界值……
唐悠悠看着这个词，脸颊微微发烫。她能想象到他打下这个词时，那副平静无波却暗流汹涌的模样。
飞机即将起飞，短暂的对话不得不结束。
江屿白：「登机在即，通信即将暂时中断。」
唐悠悠：「一路平安。落地…记得完成状态同步。」
江屿白：「嗯。协议第一条。」
对话框安静下来。唐悠悠却没有关闭它，只是看着那几行冰冷的文字，仿佛能从中读取到千里之外那个人的体温和心跳。
她不再觉得宿舍空荡冷清。无形的数据流通过网络协议将彼此紧密相连，那份因他到来而被具象化的温暖，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而是转化成了另一种更绵长、更深入骨髓的形式，嵌入到她生活的每一个周期里。
稳态偏移，远程协议，周期性同步。
他们的故事，从一场偶然的相空间轨迹交汇，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基于明确协议和坚定预期的，远程并行计算阶段。而目标，始终如一：收敛于共同的未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唐悠悠却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被这份独特的“远程协议”，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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