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洛桑。
ISCS提供的公寓坐落在半山腰，推开窗便能俯瞰波光粼粼的日内瓦湖，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环境参数：优美，宁静，含氧量充足。
然而，对于刚刚完成跨洲际迁移的两个系统而言，首要任务并非欣赏风景，而是适应这个全新的“异构环境”。
异构性体现在方方面面。语言（尽管工作语言是英语，但生活场景中充斥着法语）、饮食习惯（从浓油赤酱到冷盘奶酪）、学术氛围（ISCS的快节奏与高强度远超A大）、甚至包括公寓里那套复杂得需要说明书才能搞定的厨具和洗衣系统。
抵达后的第一天，时差尚未完全倒过来，两人便面临着“晚餐获取”这个基础生存任务。
“根据本地食材分布数据，距离最近的超市在八百米外。”江屿白看着地图导航，眉头微蹙，“但其中包含一段坡度超过15%的上行路径。”
唐悠悠揉着惺忪的睡眼，强打精神：“没事，就当熟悉环境了。问题是……买什么？怎么把它变成能吃的？”她看着冰箱里陌生的食材包装和厨房里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按钮，感觉自己的“生活技能模块”受到了严峻挑战。
在A大，他们有熟悉的食堂和后街小店。而在这里，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构建。
江屿白调出手机里提前下载的食谱APP和食物词汇表，神情严肃得像在准备学术报告：“初步筛选出几个操作复杂度较低的备选方案：意大利面，沙拉，或者……首接购买预制熟食。”
最终，他们选择了看似最简单的沙拉和面包。但在超市里，面对琳琅满目的橄榄油、醋和各式酱料，以及标签上密密麻麻的法语说明时，选择困难症再次爆发。
“这个‘Vinaigre Balsamique’应该是黑醋……那这个‘Moutarde à l'ane’？”唐悠悠拿着一个棕色瓶子，努力回忆着临时抱佛脚学的几个单词。
江屿白接过瓶子，迅速拍照进行图像识别翻译，同时分析成分表：“含有芥末籽、白葡萄酒醋、盐……根据成分比例模型推测，其风味刺激度可能较高，不建议首次尝试。”
他们像两个闯入陌生生态系统的探测器，小心翼翼地采样、分析、决策。整个过程耗时远超预期，效率低下，但两人都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在这种笨拙的协作中，找到了一种共同开拓的乐趣。
回到公寓，面对需要组装的沙拉和需要切片的面包，新的挑战接踵而至。江屿白拿着菜刀，动作僵硬得像在操作微米级的精密仪器，切出的面包片厚薄不一。唐悠悠试图调制油醋汁，却因为比例掌握不当，酸得皱起了眉头。
“味觉传感器反馈：酸度超标。”江屿白尝了一口后，客观评价。
“视觉传感器反馈：面包几何形状不符合美学标准。”唐悠悠看着他切的“抽象派”面包，忍不住吐槽。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笑了出来。在A大那个运行顺畅的“共享空间”里积累的熟练度，在这里被清零了。但他们并不慌张。
“看来，我们需要在现有协议基础上，扩展适用于本地异构环境的生存子协议。”江屿白一边重新调整油醋汁的比例，一边总结道。
“批准扩展。”唐悠悠拿起另一把餐刀，尝试给面包“整形”，“建议该子协议采用快速迭代、容忍错误的开发模式。”
第一次在异国的晚餐，最终以味道勉强及格、卖相有些惨淡的沙拉和形状怪异的面包片告终。但坐在洒满夕阳的餐桌旁，看着窗外陌生的、壮丽的景色，分享着这顿亲手（虽然笨拙）制作的食物，两人心里都充满了奇异的满足感。
这不仅仅是吃一顿饭，这是他们协同系统在新环境下成功运行的第一次实证。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协议扩展”在各个方面展开。
学术上，江屿白迅速适应了ISCS高强度、跨学科的讨论氛围，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思维碰撞。但他也很快发现，这里更注重结果的创新性与普适性，而非实现的完美度，这与他以往追求极致优化的习惯略有不同。他需要调整自己的“输出协议”，在严谨与突破之间找到新的平衡。
唐悠悠则在艺术学院遇到了另一种“异构”。这里的艺术理念更抽象，更强调观念表达，与她之前接受的偏重技法和实用性的训练有很大差异。最初几次研讨课上，她的发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需要扩展自己的“表达协议”，学习新的“艺术语言”，同时坚守自己叙事性插画的个人风格。
夜晚，是他们进行“异构环境适应总结”的时间。
“今天小组讨论，那个意大利研究员提出的随机游走模型，虽然粗糙，但启发了我对初始条件敏感性的新思路。”江屿白分享着他的收获。
“我今天尝试用他们那种更观念性的方式解读我的速写本，虽然一开始有点别扭，但教授说看到了‘东方叙事与西方解构的有趣对话’。”唐悠悠也汇报着她的进展。
他们交换着各自领域的见闻，分析着遇到的文化冲击，共同探讨着适应策略。公寓小小的客厅，成了他们进行“跨学科、跨文化”融合实验的第一个实验室。
异构环境没有成为阻碍，反而成了催化剂，促使他们的个人系统和联合系统都以更快的速度进化、扩展。他们像两棵被移植到新土壤的植物，最初的不适过后，根系开始更努力地向下扎根，枝叶开始更贪婪地吸收阳光，准备绽放出与以往不同的、更加坚韧而独特的花朵。
阿尔卑斯的星空格外清晰，透过公寓的玻璃窗，洒在正在热烈讨论的两人身上。他们的“协议”正在这片全新的土地上，悄然生长出新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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