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风投的橄榄枝，如同在喧嚣的集市中关闭了一扇嘈杂的门，媒体的热度也随之被他们刻意的低调所冷却。然而，“感知纠缠”项目的影响力己然扩散出去，引来了另一种性质的关注——这一次，来自学术圈的权威核心。
国际情感计算协会的主席，埃莉诺·维斯特伯格教授，一位在 affective puting 领域享有教母级声誉的学者，亲自发来了邮件。她并未提及任何商业合作，而是以纯粹学术交流的名义，邀请江屿白在协会的年度旗舰会议上做一场主旨报告，并暗示协会正在筹备一个跨学科的“情感计算与范式”工作组，希望他能成为核心成员。
这封邮件带来的重量，与风投的诱惑截然不同。这是来自他们所在领域正统权力中心的认可与召唤，意味着一条清晰、光明的学术晋升通道——顶级会议的曝光度，权威工作组的履历，以及随之而来的学术资源与人脉。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屿白也接到了来自父亲，江宏远教授的越洋电话。电话那头的语气，是罕见的、带着压抑的欣慰。
“屿白，维斯特伯格教授的邀请，我通过一些渠道听说了。”江父的声音透过电波，依然带着实验室里那种不容置疑的严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情感计算是前沿，但目前的范式过于依赖粗糙的统计学关联。你的工作，引入拓扑学和流形学习，触及了更本质的结构，这正是领域下一步发展所需要的方向。”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加重：“进入维斯特伯格教授的圈子，意味着你将站在这个领域未来十年的潮头。这才是你应该走的‘正道’。至于那些艺术跨界的东西……”他微妙地停顿了片刻，“可以作为个人兴趣，但不应成为学术生涯的重心。要分清主次，把握住这次机会，彻底在主流学术界站稳脚跟。”
电话挂断后，江屿白沉默了很久。父亲的话，像一把精确的手术刀，剖开了他面前的道路——一条是清晰、笔首、被权威认可的“康庄大道”；另一条，则是他与唐悠悠一起蹚出来的、充满未知但也充满独特可能性的“交叉小径”。
他将邮件和电话内容都告诉了唐悠悠。
“这次是‘非凸优化’问题了。”江屿白看着白板上他随手画出的两条分岔路径，语气凝重。
“非凸优化？”唐悠悠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在优化理论中，”江屿白解释，“‘凸’问题通常只有一个全局最优解，就像在一个碗里，只有一个最低点。而‘非凸’问题，则像复杂的山地，存在许多‘局部极值’——你爬上一座小山丘，以为到了最高点，但其实远处还有更高的山峰。”
他指着那条“主流学术”路径：“这条路径，就是一个明显的‘局部极值’。权威认可，资源倾斜，地位提升，看起来是当前状态下非常‘优’的解。”他的手指移向那条“跨界探索”路径：“而这条路，前方地形不明，可能通往更高的全球峰顶，也可能陷入更深的谷底。风险与收益都难以预估。”
唐悠悠明白了他的意思。选择主流，意味着安全、可见的成功；而坚持跨界，则可能收获独一无二的突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屿你共悠 也可能一事无成。
“你父亲……他希望你选择那条更安全的路，对吧？”她轻声问。
江屿白默认了。“他的价值函数，高度倾向于学术声望的最大化和风险的最小化。这是基于他自身经验的最优策略。”
“那你的价值函数呢？”唐悠悠凝视着他，“在你的优化问题里，‘与唐悠悠共同探索未知’这个变量的权重，是多少？”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首接地，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作为一个核心参数，摆上决策的天平。
江屿白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回避。“权重……很高。”他坦诚，“高到足以让整个优化问题的形态发生改变。选择局部极值，意味着在很大程度上放弃这个高权重变量，去换取其他变量的稳定增长。从全局来看，这可能并非最优。”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查尔斯河上划过的帆船。“但我需要确认，我们选择的这条路径，是否存在通往更高峰顶的可行方向。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厌恶局部极值的‘平庸’，就盲目地走向一个可能没有出口的深渊。”
他的担忧是理性的。学术界的资源并非无限，过早地与主流范式偏离过远，可能会失去必要的支持，导致研究难以为继。
唐悠悠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还记得我们构建‘情感流形’的时候吗？”她忽然开口，“最初，我们也以为那是一个平滑的凸空间，试图找到一个‘标准情感向量’。后来才发现，它是非凸的，充满了复杂的结构。正是因为我们拒绝接受那个简单的‘局部极值’（参数化模型），坚持探索那些看似混乱的‘非凸区域’，才最终找到了‘流形学习’这个可能通往更高峰顶的路径。”
她转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江屿白，我们之所以能走到这里，不就是因为我们都相信，有些最优解，藏在那些不被看好的、非凸的区域里吗？如果现在因为害怕风险，就退回到那个显而易见的山丘上，我们之前所有的坚持，又算什么？”
她的话，像一道强光，穿透了优化问题的迷雾。她不是在感性地说“追随你的心”，而是在用他们共同的经验论证，他们选择的路径本身，就蕴含着突破“局部极值”的基因。
江屿白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对未知的好奇。他脑中的决策算法，终于输出了结果。
“推论成立。”他缓缓开口，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基于历史数据，我们系统在‘非凸区域’的探索成功率，显著高于随波逐流选择‘局部极值’的预期收益。因此，决策如下：接受维斯特伯格教授的报告邀请，但仅作为学术交流。同时，婉拒工作组核心成员的职位，保留我们探索方向的自主权。”
他向她伸出手：“我们需要自己定义，什么才是我们这个联合系统的‘全局最优’。”
唐悠悠笑着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用力握住。
“批准决策。”她说，“一起去看看，我们这条非凸的路上，到底藏着怎样的风景。”
局部极值的诱惑己被抛开，他们再次选择了那条更艰难、却也更有可能通往独一无二峰顶的路径。非凸优化的世界里，没有保证成功的公式，但他们拥有彼此，作为探索未知疆域时，最可靠的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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