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暗巷芳踪
“海燕”号母船的下层区域，是钢铁巨兽的脏腑与骨骼所在。粗大的各类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攀附在舱壁和天花板上，的线缆束成捆地穿梭其间，空气中混杂着机油、冷却液、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海本身的咸腥气息。照明稀疏而昏暗，大部分区域依靠设备自身闪烁的指示灯和墙壁底部应急光源提供微光，将一切笼罩在影影绰绰的诡谲氛围中。这里是后勤、仓储与大型设备维护区，平日里除了定时巡逻的安保和必要的维护人员，少有闲杂人等涉足。
陆沉如同真正的夜莺，悄无声息地滑行在这片工业迷宫的阴影之中。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过滤着远处机械的轰鸣、管道的震颤，以及前方那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和属于“摇篮”样本的、令人不适的能量余韵。那位助理研究员显然对这片区域颇为熟悉，脚步虽快却不见慌乱，七拐八绕地穿梭在巨大的储料箱、废弃的设备骨架和纵横的管道之间。
越往下走，环境越是杂乱破败，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明显的、未来得及修复的战斗损毁痕迹，提醒着这艘母船并非永远安全的海上堡垒，它也曾在深海的未知恐怖中挣扎求生。陆沉的心跳平稳，但精神高度集中。风流不羁是他的面具，是融入骨血的伪装本能，但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他那属于顶尖特工和“夜莺”的冷静与锐利，才是生存的基石。
跟踪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前方的助理研究员在一个岔路口突然停下，警惕地回头张望。陆沉早己如同融化般贴附在一根粗大的冷却管道后方，连衣角都没有露出一丝。助理研究员似乎没有发现异常，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左侧那条更加狭窄、堆满废弃零件、几乎被黑暗完全吞噬的通道。
陆沉正要跟上，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右侧通道深处，一抹极其短暂的反光——像是金属，又像是……玻璃？而且，一股极其淡雅、与周围工业环境格格不入的、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借着气流的微弱变化，钻入了他的鼻腔。
这味道……绝非舰船上标配的消毒液或任何化学制剂能比拟。它带着一种人工精心调配后的精致与诱惑，出现在这母船最肮脏混乱的角落，显得如此突兀而诡异。
电光火石间，陆沉做出了选择。他放弃了继续追踪那个明显只是“跑腿”角色的助理研究员。首觉告诉他，右侧通道里的“意外”，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或者……更危险的猎物。相比于一个心怀鬼胎的研究员，这种隐藏在暗处的、带着香气的未知，更能挑起他骨子里那混合着冒险欲望与风流本性的兴趣。
他如同狸猫般蹿入右侧通道，动作轻盈得没有激起一丝尘埃。通道深处堆叠着生锈的货箱和报废的仪器外壳，形成了一片视觉死角。那抹反光和香气，就是从死角后面传来的。
陆沉没有贸然靠近，他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礁石，融入了阴影之中。指尖，一缕乳白色的光丝无声探出，并非用于开锁或干扰，而是如同最灵敏的传感器，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感知着那片区域的能量流动和生命气息。
光丝传递回来的信息很模糊，那片区域似乎存在着某种能量干扰场，阻碍了精确感知。但他能确定，那里有一个人，生命体征平稳，能量波动内敛而晦涩，绝非普通船员或研究人员。而且，那股栀子花香，正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就在陆沉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沙哑魅惑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通道中响起，仿佛贴着他的耳廓低语：
“看了这么久，不打算出来打个招呼吗，‘夜莺’先生？还是说，你更喜欢在暗处欣赏……猎物？”
声音响起的瞬间，陆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又在他强大的控制力下迅速放松。他被发现了！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存在，甚至一口道出了他的代号！
他没有惊慌，反而嘴角勾起一丝他惯有的、带着三分痞气七分兴趣的弧度。既然藏不住了，那就正面会会。他整理了一下并无形乱的衣领（尽管穿着作战服），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姿态闲适得如同漫步在自家后院。
通道死角的后面，并非想象中的杂乱。一小片区域被人为地清理出来，甚至铺上了一小块深色的、质地柔软的地毯。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坐在一个倒扣着的金属箱上，身姿窈窕，曲线曼妙。她穿着一身紧致的黑色皮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腰臀比，长发如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她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似乎是纯金打造的化妆镜，刚才那抹反光正是来源于此。空气中弥漫的栀子花香，源头正是她身上。
听到陆沉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饶是陆沉见惯了各色美人，此刻眼底也不由得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艳。她的年龄看起来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面容是东西方混血般的精致立体，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最勾魂摄魄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此刻正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笑意，打量着陆沉。她的红唇，涂着与指甲同色的暗红，如同刚刚吮吸过鲜血。
这是一个将危险与魅惑完美融合的尤物。
“我该称呼你什么？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是……母船阴影里的黑寡妇？”陆沉停下脚步，距离她三米左右，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他的语气轻松，带着他特有的调侃，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掠过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武器的位置或者身份的线索。
女人闻言，发出一阵低低的、如同羽毛搔过心尖的笑声。“黑寡妇？听起来不错，至少比某些藏在实验室里玩火的蠢货要酷得多。”她合上化妆镜，随手塞进皮衣口袋，站起身。她的身高几乎与陆沉持平，踩着细高跟的军靴，更显得气场逼人。“你可以叫我‘薇拉’……当然，是不是真名，就看你的本事能不能让我说真话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琥珀色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陆沉审视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某种更深层次的探究。“早就听说‘夜莺’大名，风流不羁，手段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仅能从‘摇篮’和那种鬼地方全身而退，还能觉醒这么……有趣的能力。刚才那缕小光丝，玩得挺熟练？”
陆沉心中微凛，对方知道得远比他预想的要多！不仅清楚他的代号和部分经历，甚至连他刚刚掌握不久的微观操控都看到了？她到底是谁？“守夜人”内部其他派系的人？“彼岸花”的残党？还是……某个第三方势力？
“一点小手艺，比不上薇拉小姐神出鬼没，香飘暗巷。”陆沉笑容不变，反唇相讥，“怎么，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还是说，我的运气好，正好撞破了某位美人的……私人约会？”
“等你？”薇拉挑了挑眉，笑容更加妩媚，却也更加危险，“或许吧。毕竟，像你这样优质的‘合作对象’，可不好找。”她伸出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轻轻拂过身边一个废弃仪器外壳上的灰尘，“我知道你在查什么。那个蠢货助理，还有他背后那只躲在实验室里的‘鼹鼠’。”
陆沉眼神微动：“哦？听起来，薇拉小姐似乎知道不少内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慢慢聊？”他顺势发出邀请，姿态风流，仿佛真的只是在搭讪一位偶遇的绝色美女，但话语里的试探意味十足。
薇拉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带着磁性的沙哑：“在这里？伴着机油味和老鼠的吱吱声？‘夜莺’先生的品味，可不如传说中那么高。”她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不过，你的提议，我接受了。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
她向前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陆沉身上，那股栀子花香更加浓郁，带着一丝迷幻的气息。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陆沉的脸颊，但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指尖却灵活地一转，将一张薄如蝉翼、散发着同样香气的黑色卡片，塞进了陆沉作战服的上衣口袋。整个动作如同情人间的暧昧挑逗，却又快如闪电，带着特工特有的精准。
“明天晚上，舰员酒吧，‘蓝色珊瑚礁’。”她的红唇几乎贴着陆沉的耳朵，吐气如兰，“一个人来。带上你的……小秘密。或许，我们能各取所需。”
说完，她不待陆沉反应，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倏然后退，身影几个闪烁，便融入了后方更深的黑暗与管道迷宫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缕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还在空气中萦绕。
陆沉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抽出那张黑色卡片。卡片触手冰凉，正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银色线条勾勒出的、抽象的眼睛图案，瞳孔处似乎镶嵌着某种微小的晶体，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背面，是一串手写的、如同艺术花体字的数字坐标，并非母船内部的通用坐标格式。
他将卡片凑近鼻尖，除了那的栀子花香，还隐约嗅到了一丝……极其淡薄的、与“摇篮”样本同源的精神污染残留！
这个女人，薇拉，绝对不简单。她不仅神秘莫测，而且似乎与“摇篮”事件也有着某种关联。她是敌是友？她的目的是什么？那张卡片和约定的地点，是陷阱，还是机会？
陆沉将卡片收好，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邃如夜。看来，他在这艘母船上的生活，注定不会无聊了。除了明处的博弈，暗处的调查，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位带着致命诱惑的“黑寡妇”。
风流债？他陆沉可从来不怕。越是带刺的玫瑰，他越有兴趣去采摘。
只是，这次采摘，恐怕要赌上的，不仅仅是风流之名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薇拉消失的方向，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下层区域的黑暗迷宫。
明天的“蓝色珊瑚礁”，看来会非常有趣。
（第七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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