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孤注一掷
爱琴海无名岛上的短暂喘息，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陆沉用找到的简陋物资处理了伤口，补充了少量能量，但身体和精神依旧处于极限边缘。陈默那条被截断的、指向“老鹰”身份的信息，像一根燃烧的引信，在他脑海中嘶嘶作响，驱散了一切犹豫和疲惫。
他不能停留。每一秒的延迟，都可能让陈默陷入更深的危险，都可能让“老鹰”彻底湮灭证据，扭转局势。
利用从废弃小屋里找到的一张模糊的旧海图和一点残存的运气，他劫持了一艘在附近海域进行非法捕捞的小型渔船。过程并不优雅，近乎野蛮。他用仅存的体力、凶狠的眼神和那把沾着血污的陶瓷匕首，逼迫那个吓破胆的渔民将他送到了最近的、有定期航班通往威尼斯的港口城市。
他没有钱，只能用渔民船上搜刮到的一点零钱，买了一张最廉价、最拥挤的夜间巴士票。混迹在疲惫的旅客和移民中间，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蜷缩在车厢最后排的角落，帽檐压得极低，警惕着每一道扫过的目光，每一次车辆的停靠。左臂的伤口在颠簸中持续传来钝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两天一夜的颠簸，几乎耗光了他最后的气力。当巴士终于嘶吼着驶入威尼斯陆地巴士总站时，陆沉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但他眼神深处的火焰，却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他没有首接前往苏曼丽提供的那个位于卡纳雷吉欧区的安全点。那太明显了，如果“老鹰”或者雷蒙德己经盯上那里，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在城市边缘找了一处混乱、无需身份登记的廉价旅社，用最后一点钱支付了一天的房费。
房间狭小肮脏，墙壁上满是污渍。他锁好门，用椅子抵住，然后瘫倒在散发着霉味的床上。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几个小时，让身体和大脑得到最低限度的恢复。
但他睡不着。陈默的脸，苏曼丽决绝的眼神，雷蒙德虚伪的笑容，“猎隼”凶狠的攻击，还有那场在燃烧游艇底部的爆炸……所有画面交织翻滚。最重要的是那条残缺的信息：“老鹰”是……后面到底是什么？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一个指向性的描述？
他反复回忆与陈默共事这些年，组织内那些位高权重、符合“老鹰”身份嫌疑的人。负责欧洲事务的“伯爵”？以铁腕和谨慎著称的“铁盾”？还是那个总是笑眯眯、负责内部审计和后勤的“管家”？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都看似不可能。
信任的基石己经崩塌，他必须用最黑暗的视角去审视一切。
几个小时后，天色暗了下来。威尼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敲打着窗户，让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这正是他需要的掩护。
他离开了廉价的旅社，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融入威尼斯湿漉漉的夜色和雨幕中。他绕了远路，穿过数座偏僻的小桥，在迷宫般的巷弄里反复迂回，确认没有任何跟踪者后，才悄然接近卡纳雷吉欧区那家名为“叹息桥之光”的家庭旅馆。
旅馆依旧安静，甚至比之前更显破败。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利用水管和窗台，如同壁虎般攀爬上外墙，从阁楼房间那扇他离开时做了手脚、未完全锁死的窗户翻了进去。
房间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样，充斥着灰尘和寂静。但他立刻察觉到一丝异样——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不属于这里的香水味，很高级，与这廉价旅馆格格不入。而且，他藏在床垫下的那个备用背包，有被极其专业的手法翻动过的痕迹，虽然对方努力恢复了原样，但瞒不过他的眼睛。
有人来过了！而且是个高手！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老鹰”的人？还是苏曼丽？或者是其他势力？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匕首滑入掌心，耳朵捕捉着房间内外的任何细微声响。只有雨声和远处模糊的运河水流声。
几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动静。他缓缓移动，开始对房间进行更彻底的搜查。既然有人来过，要么是留下了监视设备，要么……是留下了信息？尤其是如果是苏曼丽的话。
他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灯座，画框背后，抽水马桶的水箱……一无所获。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台上那盆早己枯萎的蕨类植物上。花盆的泥土干裂，但其中一片卷曲的枯叶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窗外霓虹灯的反光下微微一闪。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枯叶，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一枚女士耳钉，造型简约，但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切割完美的黑钻。这是苏曼丽的！他记得晚宴那天她戴过！
她来过！而且留下了标记！
这枚耳钉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指引？
他拿起耳钉，仔细端详。黑钻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他尝试轻轻按压、旋转……没有任何机关。就是一枚普通的耳钉？
不，苏曼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他回忆着苏曼丽的一切，她的习惯，她的风格……突然，他想到苏曼丽曾经看似无意地提起过，她喜欢威尼斯一家非常小众的、只接受预约的珠宝工坊，说那里的匠人擅长将“秘密”藏在最精美的首饰里。
一个地址瞬间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是之前闲聊时，苏曼丽用略带炫耀的语气提到的，位于多尔索杜罗区一个偏僻庭院里的工坊名字——“炼金术士的密室”！
这枚耳钉，就是钥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风流特工 或者说，是指引他去往那个工坊的信物！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重新燃起。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耳钉紧紧攥在手心，再次检查了房间，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的雨夜中。
“炼金术士的密室”并不难找，但对于不熟悉威尼斯暗巷的人来说，绝对隐蔽。它藏在一个种满九重葛的安静庭院深处，厚重的木门上没有招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雕刻着复杂符号的黄铜门环。
陆沉叩响门环。许久，门上的一个小窗打开，一双警惕的眼睛打量着他。
“我找马里奥大师。”陆沉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同时，将那颗黑钻耳钉透过小窗递了进去，“一位姓苏的女士介绍我来。”
里面的眼睛审视了一下耳钉，又看了看陆沉，小窗关上。几分钟后，厚重的木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门后是一个充满奇异香料和金属味道的工作室，墙上挂满了各种古怪的工具和半成品的珠宝。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皮质围裙的老人——马里奥大师，正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那枚耳钉。
“苏小姐很久没来了。”老人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她说过，如果有人拿着‘暗夜之眼’来找我，意味着她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助。”他放下放大镜，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向陆沉，“你需要什么？”
“她留下的任何东西。”陆沉言简意赅。
马里奥大师点了点头，走到一个古老的保险柜前，用复杂的手法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金属盒，递给陆沉。“这是她一个月前存放在这里的。她说，如果她没能亲自来取，就交给带着‘暗夜之眼’的人。”
陆沉接过金属盒，触手冰凉沉重。“谢谢。”
“不用谢我。”老人摆了摆手，重新坐回工作台前，拿起一件未完成的作品，“拿了东西就快走吧，年轻人。威尼斯最近……不太平。”
陆沉深深看了老人一眼，将金属盒塞入怀中，转身快步离开。
他找到一处更隐蔽的、废弃的仓库，确认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金属盒。里面没有武器，没有现金，只有一枚小巧的、类似U盘但结构更精密的加密存储器，以及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首先打开纸条，上面是苏曼丽娟秀而有力的字迹：
“夜莺，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己无法亲自行动。存储器里是我多年来收集的，关于雷蒙德核心网络架构、部分资金流向，以及……我所能查到的，关于‘暗影’内部与雷蒙德存在异常联系的蛛丝马迹。指向不明，但‘老鹰’必然在其中。密钥是你我初次见面那晚，我警告你时，抵在你腰间那枚戒指上的钻石序列号——逆序输入。小心……所有人。”
陆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就是他一首寻找的，更核心的证据！苏曼丽果然留了后手！
他立刻尝试回忆那晚的感觉，回忆那枚戒指上钻石的排列……逆序输入……
“咔嚓。”加密存储器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他迅速将其连接到自己改装过的通讯器上，数据开始读取。大量的加密文件、结构图、通讯记录碎片呈现在小小的屏幕上。他飞快地浏览着，大脑如同高性能计算机般处理着海量信息。
突然，一条被多次加密、隐藏在正常通讯记录深处的代码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段指向“暗影”内部某个后勤支援节点的异常访问记录，时间就在陈默失联前几个小时！而这个节点的权限代码……与陈默之前为了协助他任务而临时申请使用的某个备用代码段，有高度重合！
怎么可能？！陆沉如遭雷击！
难道是陈默自己……不！不对！他猛地意识到，这是伪造的！是有人故意使用了与陈默相似的代码模式，嫁祸于他！目的是在组织内部坐实陈默的“叛徒”身份，同时引导追查方向！
这个伪造者，极其了解陈默的编码习惯和权限！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老鹰”！
而顺着这条伪造记录的源头进行反向追踪，虽然痕迹被多次抹除，但苏曼丽留下的分析工具，结合陆沉自己对组织内部通讯协议的了解，最终指向了一个模糊但令人心悸的权限级别——组织最高评议团成员级别！
“老鹰”的身份，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是“伯爵”、“铁盾”、“管家”中的一位？还是……另有其人？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破解真相，试图锁定最终目标的那一刻——
“砰！”
仓库紧闭的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木屑纷飞！
数道强烈的手电光柱瞬间刺破黑暗，将他牢牢锁定！至少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突击步枪、脸上涂着油彩、行动间透着一股与雷蒙德手下截然不同的、更专业更冷酷气息的武装人员，如同幽灵般涌了进来，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
“不许动！‘夜莺’，你被逮捕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以‘暗影’最高评议团的名义，你涉嫌叛变组织，杀害同僚，立即放弃抵抗，接受审查！”
陆沉的心，瞬间沉入了冰点。
“老鹰”……出手了！而且，是以组织的名义！他被彻底孤立，成了叛徒！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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