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地平线吞噬,墨蓝色的天幕上开始点缀起稀疏的星辰。山风穿过裂缝,带着谷地传来的隐约号角声和尘土气息,吹拂在小队成员凝重疲惫的脸上。
艾登那一声微弱的呓语后,便再度陷入沉寂,仿佛刚才的苏醒只是漫长昏迷中一次无意识的挣扎。凯尔小心翼翼地将他从背上解下,平放在铺了斗篷的地面上,手指搭在他的腕脉,感受着那依旧微弱但似乎顽强了些许的跳动。那缕混沌的微光在艾登心口皮下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火山深处的一点余烬。
“他需要真正的治疗师和安全的环境,光靠我们这样颠簸和能量维持,不是长久之计。”莉亚娜检查了艾登的状况后,沉声说道。她的目光投向山下那支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向裂隙镇方向的军队,眉头紧锁。
布洛克焦躁地踱步,巨锤砸在旁边的岩石上,迸出几点火星。“伊格尼斯这老小子,是铁了心要铲平裂隙镇!那里可是还有不少无辜的人!”
薇奥拉如同石像般伫立在裂缝边缘,遥望着军队的行进路线和灯火依稀的裂隙镇方向,冷静地分析:“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正面抗衡军团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如果我们袖手旁观,裂隙镇一旦被攻破,不仅那里的抵抗力量会被连根拔起,我们也将失去在南境最后的潜在盟友和补给点,前往‘天空殿’更是无从谈起。”
凯尔沉默着,他的伤势同样不容乐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他看着昏迷的艾登,又望向山下那片即将被战火吞噬的土地。
一边是生死与共、亟待救治的同伴,一边是无数可能因他们而遭受灭顶之灾的无辜者。理智告诉他应该避开锋芒,保存实力;但内心深处,那个曾经以守护为信念的光耀骑士,无法对眼前的灾难视而不见。
“我们不能丢下裂隙镇。”凯尔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仅仅是为了道义,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失去了这个据点,我们将彻底失去在南境的立足之地,如同无根浮萍,更别提寻找天空殿了。”
他看向莉亚娜和布洛克:“但艾登必须得到保护。我们需要分头行动。”
经过短暂的激烈讨论,一个风险极高的分兵计划被制定出来。
由薇奥拉和布洛克,带领大部分守夜人战士,利用夜色和地形,秘密潜入裂隙镇。他们的任务是预警、协助防御,并尽可能制造混乱,拖延伊格尼斯军团攻破城镇的时间。薇奥拉的潜行与情报能力,加上布洛克的勇猛和守夜人战士的精锐,是执行骚扰、破坏任务的最佳人选。
而凯尔和莉亚娜,则带着两名最沉稳可靠的守夜人战士,保护昏迷的艾登,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隐蔽点。莉亚娜的指挥和医疗知识,加上凯尔即便受伤也依旧强大的个体战力,是保护艾登的核心。他们需要找到一个地方,既能躲避军团清扫,又能暂时安置艾登,等待时机。
“如果情况危急,裂隙镇不可守,你们不必死战,立刻撤离,到我们约定的汇合点。”凯尔郑重地对薇奥拉和布洛克交代。他拿出一枚不起眼的、刻着简易地图的金属片,那是之前从“自由之刃”成员那里得到的,标记了几个边境区域的秘密联络点。
“放心吧,小子,”布洛克拍了拍胸甲,虽然牵动了伤口龇牙咧嘴,但眼神凶狠,“俺会让那帮神棍知道,矮人的锤子不是吃素的!”
薇奥拉点了点头,身影缓缓融入渐深的夜色:“保持联络,用‘暗鸦’的频道。一切小心。”
没有过多的告别,两支小队在沉沉的夜幕下分道扬镳,如同汇入黑暗的溪流,奔向各自未知的命运。
凯尔和莉亚娜选择了一条与军团行进路线平行的、更加崎岖难行的山林小路。两名守夜人战士轮流背负艾登,凯尔和莉亚娜一前一后护卫。林深叶茂,月光难以透入,只有他们手中微弱的照明石光芒,在黑暗中开辟出一小片可视区域。
艾登的状况依旧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没有恶化。那缕混沌微光稳定地闪烁着,仿佛在缓慢地滋养着他的生机。凯尔不时渡入一丝温和的光明之力,虽然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但他能感觉到,艾登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排斥。
行至后半夜,他们找到了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半天然的山洞。洞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干燥宽敞,还有一条细微的地下溪流穿过,提供了水源。
“就在这里暂时休整。”莉亚娜迅速探查了山洞,确认安全后,开始布置简单的警戒和隐匿结界。两名守夜人战士在外围隐蔽警戒。
凯尔将艾登小心地安置在铺了干草的地面上,自己也终于支撑不住,靠坐在岩壁旁,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莉亚娜递过水囊和一些应急的草药粉末,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严厉,“你必须立刻处理伤口,恢复体力。否则,别说保护艾登,你自己都撑不了多久。”
凯尔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他接过草药,混合着清水服下,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喉间蔓延。他闭上眼,开始引导体内残存的光明之力,尝试修复受损的脏腑和经脉。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汗水不断从他额头渗出。
就在凯尔专注于疗伤,莉亚娜加固结界时,洞外负责警戒的一名守夜人战士,突然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鸟鸣示警声!
紧接着,是兵器交击的脆响和一声闷哼!
莉亚娜瞬间弹起,长剑出鞘,悄无声息地掠至洞口。凯尔也猛地睁开眼,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握住了身旁的光剑。
洞外的打斗声很快平息。片刻后,那名发出示警的守夜人战士踉跄着退入洞内,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另一名战士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外面。
“怎么回事?”莉亚娜压低声音问道。
“有……有东西偷袭!”受伤的战士喘息着,脸上带着一丝惊悸,“不是人!速度极快,像影子一样!尼克斯他……被拖进黑暗里了!”
尼克斯是另一名在外围警戒的战士!
莉亚娜脸色一变,立刻示意所有人收缩防御,紧守洞口。凯尔也挣扎着站起,与莉亚娜并肩而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外浓稠的黑暗。
林中一片死寂,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来的一丝……冰冷而熟悉的气息。
艾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昏迷中不安地蹙起了眉头,心口那缕混沌微光不安地闪烁了一下。
黑暗中,响起了细微的、仿佛无数脚爪掠过落叶的窸窣声。那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他们看到,一双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树林的阴影中亮起。那些眼睛的主人,轮廓模糊,仿佛是由流动的阴影和扭曲的树枝构成,散发着与裂光兽同源、却又更加隐蔽、更加诡异的冰冷气息。
它们不是裂光兽,更像是……被“窃影者”低语彻底污染、扭曲了形态的森林生物,或者……是低语本身凝聚出的爪牙!
“是‘窃影者’的造物!”莉亚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目标似乎很明确……”
她的目光落在了洞内昏迷的艾登身上。
凯尔握紧了光剑,体内刚刚平复一丝的能量再次开始奔腾。他明白了,艾登体内那属于窃影者的本源,以及那缕可能与核心熔炉相关的混沌微光,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不仅可能吸引光耀之庭,也同样吸引着这些来自黑暗深处的猎杀者!
伊格尼斯的军团是明处的威胁,而这些潜伏在阴影中的低语爪牙,则是暗处的毒刺!
窸窣声越来越响,幽绿的眼睛越来越多,如同鬼火般将小小的山洞包围。
艾登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低吟,仿佛正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
内忧外患,暗影环伺。他们的临时避难所,转眼间成了被黑暗包围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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