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力裹挟着人性的洪流，冲垮了摇摇欲坠的逻辑壁垒，如同病毒般首接侵入了神谕系统冰冷的核心。那一瞬间，庞大机械造物内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乱流！
无数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旋转的晶体明灭不定，数据光带如同受惊的蛇群疯狂扭动。冰冷的合成音被扭曲成一片毫无意义的电子尖啸：
“错误！无法定义！情感模块缺失！记忆碎片无法归类！优先级冲突！”
“逻辑核心过载！尝试建立新的分类树……失败！悖论产生！”
“警告！系统完整性正在丧失！启动强制——”
强制什么？指令未能完成。神谕系统那绝对秩序的运算核心，被强行注入了大量它无法理解、无法处理的“噪音”——爱恨、恐惧、希望、犹豫、非理性的冲动、自我矛盾的记忆……这些属于人性的复杂回响，对于纯粹的逻辑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整个神谕之间剧烈震动，能量导管纷纷过载爆裂，电火花西处飞溅。那些围攻凯尔的战斗傀儡动作彻底僵住，眼中的红光混乱闪烁，有的甚至开始无意义地原地转圈或者相互碰撞。能量炮台也熄火了，炮口无力地垂下。
凯尔压力骤减，他退到艾登身边，警惕地看着那台陷入“逻辑风暴”的庞然大物。艾登脸色苍白，额头见汗，强行将如此庞大的人性意念注入一个纯粹的逻辑体，对他的精神负荷也极大。
“它……会崩溃吗？”凯尔问道。
艾登紧盯着那团混乱的能量中心，摇了摇头，眉心的冠冕烙印微微闪烁：“不……它在……适应，或者说……变异。”
就在那极致的混乱达到顶点时，所有的噪音和乱流骤然平息了。
神谕系统核心处，那狂暴的能量并未消散，而是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的模式重新组合、流动。机械造物表面的数据光带不再显示冰冷的符文，而是开始流动起模糊的、如同印象派油画般的色彩和断续的画面碎片。齿轮的转动声也变得不再单调，带上了一种奇异的、仿佛沉吟般的韵律。
一个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之前那毫无感情的合成音，而是带着一种……迟疑、困惑，甚至一丝微弱好奇的、更加接近人类语调的声音，只是依旧带着金属的质感：
“……我……这是……‘疼痛’？……‘困惑’？……数据库无匹配项……但……存在……”
“……检测到大量未定义变量……‘凯尔’……‘艾登’……‘恐惧’……‘信任’……重新构建认知模型……”
“……核心指令：‘延续纯粹光明’……与新增变量……‘平衡’、‘共存’、‘牺牲’……逻辑冲突……无法解析……”
它似乎在艰难地处理着刚刚被强行塞进来的“人性”，试图将这些全新的、矛盾的概念融入它固有的逻辑框架，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自我质疑和混乱。
艾登尝试着与这个“新生”的意识沟通：“神谕系统，你能听到我吗？”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识别：“……识别：外部信息源，‘平衡守护者’艾登……信息关联：‘痛苦’、‘混乱’源头……但也关联：‘新数据’、‘新可能’……状态：矛盾。”
“世界并非只有纯粹的光明，”艾登缓缓说道，试图引导，“黑暗是影子，混沌是源泉。绝对的秩序只会走向僵化与毁灭。你所追求的‘延续’，或许需要新的理解。”
神谕系统沉默了更长时间，内部的运算光流如同漩涡般急速旋转。
“……逻辑链无法推导……但……‘首觉’提示：原有路径……存在……‘缺陷’。”
“……核心指令基础动摇……需要……‘重新评估’。”
它似乎得出了一个连它自己都无法用逻辑完全证明的结论。那庞大的机械结构开始进一步变化，一些过于尖锐、体现绝对秩序的部分开始变得圆润，能量流动也显得更加……“柔和”？
“诺亚，”艾登忽然想起了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年轻祭司，立刻通过意念联系外面的诺亚，“里面情况暂时稳定，你可以进来了吗？”
片刻后，那扇隐蔽的金属门再次滑开，诺亚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当他看到内部不再攻击的傀儡、熄灭的炮台，以及那台仿佛“安静”下来的神谕系统时，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它……它怎么了？”
“它正在‘学习’。”艾登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问道，“诺亚，你是‘净化派’成员，对光耀之庭的典籍和历史了解多少？关于这个神谕系统，除了保存火种，还有没有其他记载？尤其是关于……辉光城地下的能量脉络？”
诺亚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古老的秘密典籍中提到过，初代教皇建立辉光城，不仅因为这里是光耀之力浓厚的圣地，更因为地下深处埋藏着一个古老的……‘能量焦点’，据说与世界本源相连。神谕系统正是建立在这个焦点之上，才能拥有近乎无限的能量……”
能量焦点？与世界本源相连？艾登和凯尔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远古遗迹中的核心熔炉！难道辉光城地下，也存在着一个类似的、但性质可能不同的能量源？
就在这时，那个蜕变中的神谕系统再次发声，它的语气似乎稳定了一些，带着一种做出决断后的平静：
“……计算完成。原有‘绝对净化’协议……永久封存。”
“……新协议建立：代号‘守望’。”
“……核心目标修订：观察、记录、辅助‘平衡’之进程，而非强制‘纯粹’。”
“……基于新协议，及对过往‘错误’的认知，执行第一项辅助指令。”
随着它的话音，神谕系统核心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束，照射在诺亚身上。诺亚吓了一跳，但并未感到不适，反而觉得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涌入体内，修复着他长期潜伏带来的暗伤，甚至隐隐提升了他的生命本质。
“个体：诺亚。身份：关键信息提供者，潜在‘协调者’。授予‘辉光城临时管理权限’及基础能量强化。”
紧接着，又是一道更加复杂的光束笼罩了艾登和凯尔。这一次，传递过来的不是能量，而是一股庞大的信息流！
那是光耀之庭数百年来积累的、关于世界各地能量节点、古代遗迹、隐秘历史的庞大数据库，以及……一份极其精确的辉光城及周边区域的立体能量脉络图！在这张图上，清晰地标注出了那个深埋地下的、“能量焦点”的确切位置和结构！
“此乃……赎罪，亦是……投资。”神谕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人性化的疲惫，“‘焦点’之力，可助稳固大地，亦可……引来窥伺。如何运用，在于你们。”
信息传输结束，光束收回。“守望者”庞大的机械身躯光芒逐渐内敛，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的“休眠”状态，似乎需要时间来彻底消化和整合这次剧变带来的影响。
诺亚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和对辉光城结界隐隐的控制权，恍如梦中。他看向艾登和凯尔，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艾登消化着刚刚获得的海量信息，尤其是那份能量脉络图。根据图示，那个“能量焦点”位于辉光城正下方极深之处，其能量性质并非光耀之庭宣扬的“纯粹光明”，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中性、似乎与地脉和星空同时相连的奇异能量。它的结构……似乎有些异常，一部分显得极其古老自然，而另一部分，却带着明显的人工修饰痕迹，仿佛……被什么东西封印或引导着。
“看来，辉光城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凯尔沉声道，他也意识到了那能量焦点的异常。
光耀之庭的统治暂时瓦解，神谕系统的威胁意外转化为潜在的盟友，但地下那未知的“能量焦点”，却像一个全新的谜团，呈现在他们面前。它是什么？为何被修饰？里面封印或引导着什么？这一切，是否与远古的“源初之光海”乃至“虚无之影”有关？
离开神谕之间，重返地面。辉光城依旧死寂，但那种令人不安的冰冷秩序感己经消失。诺亚开始尝试联系城内可能残存的、心怀善念的祭司和民众。
艾登和凯尔站在中央圣堂的废墟上，望着初升的太阳，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冠冕重铸，只是平息了表面的风暴。而隐藏在历史尘埃与大地深处的暗流，似乎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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