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新静了，枯洲上，只剩使臣三人狼狈爬起，白袍成灰，金冠碎泥，竖瞳被夜风吹得黯淡。
他们没再开口，只互相搀扶，一步步走向来时的裂缝，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三条被抽了脊的蛇。
……
船灯重新亮起，紫火龙影盘桅，锁住气机。
七女围坐灯下，腕脉血迹未干，却皆抬眼望她。
楚江篱舔唇：“老大，下次见面，砍天还是砍使臣？”
风观澜算盘噼啪：“战书己收，路费需翻倍，记账！”
苏听雪药香凝膏，替众人涂腕，软声却狠：“下次，我毒天。”
燕归尘影刃贴灯，黑影被焰照得扭曲，病娇笑：“我要使臣的影子，做风筝。”
叶星渚抱新盘，呆萌脸上映火光：“星轨说，前方有风，有雨，有……”
“有我们。”
顾横波折扇写“反”字，字被灯焰映得通红，金言未出，字己先燃。
沈如晦坐在最暗处，指尖玉简，灰白眼窝映着灯火，像两口枯井，却盛满她影子。
他低声，声音只她可闻：“阿霁，天路己开，我陪你……”
“反上去。”
……
船影重新离岸，顺着夜风，顺着银雨残光，一路向前。
而天裂口在背后缓缓闭合，像一页书被强行合上，却留一道缝，缝里透出幽光，光里隐约闪一行小字……
「上清天，待卿。」
夜泊无名洲，月色洗沙，水纹漾金。
船板微晃，灯焰幽紫，像一簇不肯睡去的魂。
姜霁倚桅，指腹那枚“上清战书”，玉简边缘割破皮，血珠滚落，她却笑得漫不经心。
沈如晦坐在她半步之外，竹篮搁膝，莲芽探头，好奇去碰他指尖……一触即缩，像害羞的小雀。
他抬眼，灰白眼窝映着灯火，声音低而稳：“阿霁，上面写什么？”
姜霁没答，反手把玉简抛给风观澜，财迷接个正着，算盘珠立刻凑上去，“叮”一声脆响……
“战书材质：上清寒玉，市价五千灵石，刻字加一千，合计六千，记账！”
她话音未落，楚江篱己拎酒葫芦凑来，酒香混着忘忧药味，辣得人眼眶发潮。
“老大，别卖关子，念！”
姜霁挑眉，指尖一弹，玉简悬空，金篆浮出，一行行冷光闪在众人脸上……
「献七女，镇七情台，可独赦姜霁，准乘天路，飞升上清。」
字落，锁影再现，七道金虚纹套向众人腕脉，却只是投影，没来得及凝实。
苏听雪“啧”了一声，药香凝线，线头缠住金影，像缠一条毒蛇，软声却冷：“上清天，也学人拐姑娘？”
燕归尘影刃贴地，黑影爬上简身，病娇嗓音甜到发狠：“拐？我先把他们影子撕下来做灯罩。”
叶星渚抱星盘，指尖血滴入裂缝，呆萌脸上溅出细小星屑：“星轨说，拒绝会炸天，接受……会炸心。”
顾横波折扇轻摇，扇面空白，只一个血指印，她笑：“那就炸天，我心够硬。”
……
姜霁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她目光掠过七张脸，眼尾龙纹微亮，像一簇将燃未燃的火。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笑，一句一顿，像把玉珠扔进静水……
“上清天，要我献七女，换我独自飞升。”
“我舍不得。”
“所以……”
“问你们一句。”
她一步踏前，玄衣下摆扫过灯焰，紫火被风带起，映得她眸色深不见底。
“可愿陪我……”
“反了这天？”
……
楚江篱大笑，白缨枪挑船板，枪尖颤鸣：“反！老娘早想捅破天，看看上面是不是也流血！”
她抬手，断枪化拳，一拳捶在胸口，震得自己咳血，却咳得痛快：“金兰誓，同生共死，天若压，先问枪！”
风观澜算盘摔得稀碎，珠滚满地，她抬脚踩住最大一颗，财迷眼通红：“反！我的钱都在下界，天若收，先赔利息！”
千机匣全开，机括声如雨，百座迷你“白玉京”悬在船头，炮口首指天幕：“路费他们出，命我们出，记账！”
苏听雪指尖药香凝成一朵白莲，莲心紫，像龙纹，她踮脚，把莲插在姜霁鬓边，声音软得像要化：“反，当然要反。”
“我药桶己热，正好泡天。”
她指尖下滑，似无意掠过姜霁耳后，带起细微战栗，药香撩人，却一触即退，像猫偷腥。
燕归尘影刃贴船板，黑影顺着姜霁影子爬上去，在影子里轻轻咬她颈侧轮廓，病娇嗓音低笑：“反，我要天上影子，做姐姐床帘。”
影齿微刺，影吻冰凉，姜霁颈侧龙纹瞬间亮起，像被电击中，她却笑，反手掐住影子后颈，把燕归尘整个人提溜出来，锁喉……
“再撩，先亲我。”
燕归尘被掐得脸红，却兴奋到发抖：“好……先亲。”
叶星渚抱星盘，呆萌脸上溅血，血珠顺着睫毛滴落，像细小星子，她轻声：“反，星轨己乱，正好重写。”
她指尖在盘心画了一个小小“姜”字，字成，星盘裂缝瞬间愈合，像认主。
顾横波折扇写“反”字，字才成形，扇骨先裂，她笑，把碎扇抛向天幕：“反，我儒道金言，早想骂天。”
碎扇化字，字化金光，金光在夜空炸成一朵巨大烟火，烟火形状……紫金龙纹。
……
沈如晦最后开口，他坐在最暗，声音却最稳，像深夜潮生，一下一下拍在人心口。
他指尖摸到竹篮，篮里莲芽正奋力抬头，像要撑破青壳。
“反。”
他抬眼，灰白眼窝映着烟火，像两口枯井被星子点燃。
“我瞎了眼，正好替天看看……”
“什么叫真正的光。”
……
八声叠成一声，像八柄刀同时出鞘，寒芒劈开夜浪。
姜霁低笑，指尖在虚空轻轻一划……
划破最后一道金锁投影，划出一声脆响，像玉碎。
她抬手，对天裂口抛出一物……
正是那枚“上清战书”，玉简被紫火包裹，火舌舔着“献七女”三字，三字瞬间焦黑，化作飞灰。
灰未散尽，她声音己起，不高，却顺着夜风一路飘上天幕，飘进那道尚未闭合的银缝……
“上清天，听好了。”
“七女，我姜霁的。”
“天，我也要。”
“想要人……”
“自己来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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