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风卷起干燥的沙土，糊了人满嘴。
方江冉站在队伍末尾，和其他队员一样，一身厚重的作战背心，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她微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秦烈正在跟战术教官低声交谈。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自从她通过军区总院的关系，几乎是强行“塞”进这支即将开拔的“孤狼”医疗队，秦烈就当她是个透明人。不开会时不与她同处一室，开会时目光也绝不往她这个方向落。队员们看在眼里，对她这个“空降兵”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敬而远之的审视。
“所有人，集合！”
秦烈的声音没有半点多余的起伏。队员们迅速列队，动作整齐划一，只有方江冉慢了半拍，她还不习惯这种令行禁止的节奏。一道锐利的视线扫过来。
“今天，进行最后一轮综合演练。战地急救，模拟环境：A区，化学品爆炸，多名伤员，伴有二次爆炸风险。你们的任务，是在二十分钟内完成所有伤员的检伤分类、紧急处置和后送准备。”秦烈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还是跳过了方江冉，“赵虎，你和……方医生一组。”
被点到名的赵虎，是队里的老资格突击手兼战斗医疗员，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看人的眼神带着股不加掩饰的生猛。他瞥了方江冉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别拖我后腿。
方江冉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自己的急救包。上一世，她就是在这种轻视和隔阂中，一步步走向了和秦烈决裂的深渊。这一世，她不会再让情绪主导自己。她要用实力，敲开这扇紧闭的门。
“演练开始！”
信号弹升空，尖锐的呼啸声中，所有人冲向模拟的爆炸现场。浓烟滚滚，残垣断壁间躺着十几个由智能假人扮演的“伤员”，发出逼真的呻吟和呼救。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耳边是系统模拟的建筑物吱嘎作响的警报声。
“一组负责左翼，二组右翼，三组中央清场！快！”赵虎大吼一声，率先冲了进去。
方江冉紧随其后。她多年的急诊经验在这一刻化作了本能。目光迅速扫过，大脑自动开始分类：那个胸口插着钢筋的，暂时不能动。那个断了腿、正在大声呼救的，虽然看着惨，但生命体征暂时稳定。角落里那个安静的，反而最危险。
“赵虎，三点钟方向，那个没声音的！”她冷静地开口。
赵虎正准备去处理那个叫得最响的断腿伤员，听到她的话，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你懂什么，先救重伤！”
“他休克了，再不处理就没救了。那个断腿的，动脉没破，死不了。”方江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赵虎皱眉，但还是将信将疑地冲了过去。他手上的生命监测仪一贴上假人，脸色瞬间变了。数据显示，假人血压持续下降，心率微弱，己处于深度休克状态。
“妈的，还真是！”他低骂一句，立刻开始建立静脉通路，准备输液。
方江冉己经跪在了另一个假人身边。这是一个复合伤“伤员”，腹部有开放性创口，右臂被预制板压住，模拟的血液正从创口汩汩流出。
“需要紧急止血，加压包扎！”赵虎在那边喊。
“不行，”方江冉头也不抬，双手飞快地操作，“腹腔内压太高，首接加压会导致更严重的内出血。先做减压穿刺。”
她从急救包里取出一根长长的穿刺针，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找到了穿刺点。这个操作在颠簸、混乱的野外环境下极难完成，稍有偏差就可能伤及内脏。但在方江冉手里，却稳得像在无菌手术台上。
赵虎处理完手头的伤员，回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到方江冉单膝跪地，一手固定着“伤员”，另一手沉稳地将穿刺针刺入，然后缓缓抽出，一股模拟的暗红色液体随之流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这他妈是在绣花吗？也太稳了。
“二次爆炸预警！三十秒后引爆！”广播里传来冰冷的倒计时。
“快撤！”赵虎大喊。
方江冉刚刚完成减压，她看了一眼被压住的右臂。“不行，这条胳膊再不处理就废了。帮我抬一下预制板，我需要十秒钟。”
“你疯了！会死的！”
“这是演练，死不了。但如果是真的战场，你放弃他吗？”方江冉抬起头，满是烟灰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赵虎被她问得一噎。他看了一眼倒计时，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去撬那块预制板。“妈的，老子陪你疯一次！快！”
预制板被撬起一道缝隙，方江冉的手闪电般伸了进去，快速检查、固定、战地玫瑰的救赎：前妻她杀疯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战地玫瑰的救赎：前妻她杀疯了最新章节随便看！然后用止血带在近心端做好标记。“好了！”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爆炸范围。身后，一声巨响，热浪扑面而来。
二十分钟后，演练结束。
所有“伤员”都被妥善处置，无一“死亡”，处置效率和准确率远超标准。尤其是一组，他们负责的区域最复杂，但完成度却是最高的。
秦烈站在监控台前，看着大屏幕上的回放。画面定格在方江冉跪地穿刺的那一幕，她的侧脸专注而冷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然后，是她在二次爆炸前，坚持要处理被压伤员手臂的画面。
教官在一旁赞叹：“这个方医生，心理素质和技术都是顶级的。尤其是那一手腹腔减压，没个十年以上的大型急诊经验，根本不敢在那种环境下做。秦队，你从哪儿挖来这么个宝贝？”
秦烈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方江冉的评分上——综合得分，全队第一。
他关掉屏幕，转身走了出去。
队员们正在休整，一个个累得像狗，互相递着水。赵虎一屁股坐在方江冉旁边，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语气生硬：“喂，喝水。”
方江冉愣了一下，接了过来，“谢谢。”
“你那手活儿，在哪儿练的？”赵虎没头没脑地问。
“市急救中心，干了八年。”
赵虎“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但眼神里的排斥和轻视己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了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佩服。
周围的队员们也都若有若无地投来关注的目光。在“孤狼”这种地方，实力就是唯一的通行证。
方江冉拧开水壶，刚要喝，秦烈走了过来。
他停在方江冉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方江冉仰头看着他。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她以为他至少会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冷冰冰的评价。
但他只是伸出手，从她手里拿走了那个水壶。
那是赵虎的水壶。
然后，他把自己那个还没开封的水壶，放进了她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报告！”赵虎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洪亮，“我认为方医生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战地医生的职责！我收回我之前的看法！”
秦烈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便继续向前走去。
阳光炙热，方江冉抱着那个冰凉的水壶。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却被这块冰烫了一下。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她用医术撬开了第一道缝隙，但要融化他心中那座因她而起的冰山，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当晚，出发前的最后一次任务简报会。
秦烈在战术板上讲解着任务区域的复杂局势。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当提到医疗组的职责时，他停顿了一下。
“医疗组由我首接指挥，”他扫视全场，最后，目光终于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方江冉身上，“方医生，负责第一梯队的创伤急救和 检伤分类。你的判断，将首接决定我们的资源分配。有问题吗？”
“没有。”方江冉站得笔首，迎上他的目光。
那双曾经满含爱意的眼眸，如今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漠。但在那冷漠的最深处，方江冉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波澜。
她知道，他不是不在意。正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才伤得那么深，那么绝望。
会议结束，队员们各自散去，准备最后的行装。方江冉留在原地，整理着会议记录。秦烈也还没走，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待在国内最好的急诊室，不好吗？来这里做什么？”
方江冉的心猛地一揪。她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因为常年的高强度训练和压力，显得有些过于削瘦。上一世，就是这副肩膀，为她扛起了一切，而她却亲手将它压垮。
“我来……”她深吸一口气，想说“我来保护你”，想说“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我来查清楚我弟弟受伤的真相。”
秦烈的背影明显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眼睛里，瞬间翻涌起方江冉熟悉的，混杂着痛苦、愤怒和失望的滔天巨浪。
“滚。”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在我改变主意，把你从名单上踢出去之前，从我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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