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落幕。
高世忠几乎是冲出了酒店，他那张儒雅随和的面具己经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暴怒和惊惶。他的车队甚至来不及等待他，就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消失在夜色里。
“法老”的头马“屠夫”阿蒙，则带着一脸的困惑和警惕，领着手下迅速离去。到手的鸭子飞了，背后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他必须立刻向“法老”汇报。
秦烈和方江冉没有急着离开。他们像一对普通的宾客，挽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到酒店的露天酒廊，点了一杯酒，仿佛在欣赏新加坡的夜景。
苏曼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她在秦烈对面坐下，端起酒杯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是他，都是他的人。”苏曼的声音很低，“高世忠身边那个助理，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侄子。还有那几个看似不起眼的商人，都是他国内关系网里的关键人物。”
秦烈点了点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你认识吗？”方江冉开口问道。
苏曼摇了摇头：“没见过。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能一口气拿出七千五百万美金现金，还敢同时得罪高世忠和‘法老’，这种人，在亚洲的圈子里不可能籍籍无名。”
方江冉端起酒杯，杯中澄清的液体，倒映出她略显凝重的脸。那个女人最后的那个眼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那不是敌意，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类似于猫看见了有趣的老鼠时，那种饶有兴味的眼神。
“我去一下洗手间。”方江冉放下酒杯，站起身。
秦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方江冉穿过回廊，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她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礼服华美，妆容精致，可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和沧桑。
就在这时，镜子里，她的身后，多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方江冉的心猛地一跳，她霍然转身。
那个在拍卖会上拍下青铜蛇尊的红衣女人，正斜倚在门口，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然的魅惑。
“方医生，我们终于见面了。”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像是老朋友叙旧。
方江冉瞳孔一缩。她不认识自己，更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医生。
“你叫我什么？”
“别紧张。”女人缓步走来，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朵在午夜盛开。“我该叫你方江冉医生呢，还是该称呼你为……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有趣的‘变数’？”
最后一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方江冉的脑海里炸开。
重生，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是她面对秦烈时所有愧疚和决心的根源。而现在，这个秘密，被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方江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可以叫我莉莉丝。”女人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在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满意地笑了笑，“至于我是谁……你可以理解为，‘巴别塔’的内部纪律检查委员会，负责清理门户，清除那些像高世忠一样，把组织的资源当成自己私产的蛀虫。”
“内部……纪律检查委员会？”方江冉觉得这个称呼荒诞得有些可笑。一个庞大的地下犯罪帝国，居然还有这种类似官方机构的部门。
“很意外吗？”莉莉丝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任何一个组织，想要长久地存在下去，都必须有自己的秩序。‘巴别塔’的宗旨，是建立世界的新秩序，而不是培养一群脑满肠肥的土皇帝。”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方江冉的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她的灵魂。
“万斯的‘神谱计划’，是一个失败的、不被承认的 rogue project（流氓项目）。高世忠和‘法老’为了自己的私利，擅自批准并提供了支持，这是严重的违规。而你……”莉莉丝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的出现，就像一个奇妙的时间悖论，一个能颠覆整个棋局的‘野卡’。我很好奇，你这张牌，最终会打出什么样的结局。”
方江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原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没想到，在更高维度的存在眼中，她依然只是一枚棋子，只不过是一枚比较特殊的棋子。
“你想要什么？”方江冉冷静地问。
“很简单。”莉莉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镜子上，倒映出方江冉的身影。“我要你，和你的‘孤狼’小队，帮我完成最后的清理工作。把高世忠，和‘法老’在新加坡的势力，连根拔起。”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沉默韭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因为你们没有选择。”莉莉丝的笑容变得有些冰冷，“我可以让你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我也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夏娃’。”
方江冉的呼吸瞬间停滞。
笔记本里记录的，与方江平“亚当”基因配对的，那个能免疫“净化”病毒的“夏娃”！
“她在哪里？”
“作为交换。”莉莉丝笑道，“等你们完成了任务，我会把她的位置告诉你们。另外，我还可以附赠一个消息。上一世，你弟弟的死，确实是高世忠的安排。但那不仅仅是为了清除‘钉子’，更是‘神谱计划’的一次实地测试。万斯想看看，‘亚当’基因在最亲近的人死亡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应激反应。可惜，高世忠派去的人，搞砸了。”
这番话，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扎进了方江冉的心脏。原来，上一世弟弟的死，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和荒谬。
“成交。”方江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她别无选择。为了找到“夏娃”，为了让弟弟不再成为别人觊觎的“基因范本”，她必须得到莉莉丝的帮助。
“聪明的选择。”莉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
秦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到方江冉和一个陌生的红衣女人站在一起，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警惕。他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将方江冉护在了身后。
莉莉丝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秦烈，从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到他藏在身后的手，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小狼狗，很忠心。”她冲着方江冉眨了眨眼，笑容里带着一丝暧昧的调侃，“你们俩，真是很有趣的一对。”
她没有再停留，转身与秦烈擦肩而过。在经过秦烈身边时，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管好你的女人，她可比你想象的，要值钱得多。”
说完，她便像一缕红色的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秦烈没有去追，他只是转过身，看着脸色煞白的方江冉。
“她是谁？”
“‘蛇’。”方江冉深吸一口气，“她什么都知道。”
回到安全屋，方江冉将与莉莉丝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所有人。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能信她！”赵虎第一个开口，声音斩钉截铁，“这就是一个魔鬼的交易！我们不能和这种人合作！”
“可是，她能提供‘夏娃’的位置。”方江平攥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发表意见，“我不想再这样东躲西藏，不想再成为别人的目标。”
猴子则是一脸的兴奋和纠结：“‘巴别塔’的内部纪律检查委员会……我靠，这设定也太带感了吧！老大，跟她合作，我们是不是就能接触到他们的核心网络了？想想都刺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烈身上。
秦烈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指尖在封皮上着。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兄弟们的体温和鲜血。
与虎谋皮，还是放手一搏？
成为魔鬼的棋子，还是利用魔鬼的棋盘，去复自己的仇？
许久，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们不当棋子。”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但这个棋盘，我们用了。”
他拿起加密电话，找到了莉莉丝留下的那个隐秘的联络频率。
电话接通，莉莉丝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想通了？”
“我有一个新的提议。”秦烈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声音冷得像冰，“清理门户，我们来做。但要按我们的规矩来。”
“哦？说来听听。”
“第一，你要提供高世忠和‘法老’在新加坡所有据点、人员、火力配置的实时情报。第二，行动期间，你要负责清空所有无关人员，我不希望有平民伤亡。第三，事成之后，我们拿走‘夏娃’的资料，而你，和你的‘巴别塔’，从我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秦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负责送他们上路。你负责给我们擦干净脚印。我们不是你的手下，我们是……交易的伙伴。”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莉莉丝那银铃般的笑声，通过电波传来，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的笑声停歇，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兴奋和赞许。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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