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莉莉丝那带着笑意的回音仿佛还在房间里飘荡。
安全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靠……”猴子第一个打破沉默，他夸张地抹了把脸，像是要擦掉一身的鸡皮疙瘩，“老大，她就这么同意了？咱们这是跟魔鬼做了交易啊！还是按时计费的那种！”
赵虎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地在枪托上，一言不发。和“巴别塔”的内部纪律委员合作，这事儿本身就透着一股邪性。
“她需要一把刀，”方江平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一把不属于‘巴别塔’，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刀。我们就是那把刀。”他的眼神掠过秦烈和方江冉，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认清现实后的平静。
秦烈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新加坡这座钢铁丛林在夜色中闪烁的霓虹。他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轮廓分明，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叮。”
猴子的平板电脑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一个巨大的，超过10G的加密数据包凭空出现在桌面上，发送源未知，但所有人都知道是谁送来的。
“来了，魔鬼的投名状。”猴子搓了搓手，眼神里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仿佛眼前不是致命的情报，而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黑客盛宴。他十指如飞，绕过三层伪装陷阱和一层自毁协议，数据包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瞬间，整个房间只剩下猴子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的妈……”
屏幕上展现的，不是一份静态的PDF文档，而是一个实时更新的动态数据流。
高世忠的安保团队，一共二十西人，前海豹突击队成员占了三分之一，每个人的履历、战斗习惯、心理弱点，甚至昨晚在哪个酒吧喝了什么酒，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法老”的头马“屠夫”阿蒙，和他带来的十二名“阿努比斯卫队”成员，他们的火力配置、行动路线、备用安全屋位置，被用红点清晰地标注在三维地图上。
更恐怖的是，连高世忠本人，那个道貌岸然的“掌柜”，他的私人医生记录、每日的行程安排、甚至他那轻微幽闭恐惧症在什么情况下会发作，都被量化成了具体的参数。
“这……这不是情报，”赵虎凑过来看了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解剖报告。从里到外，把人扒得干干净净。”
“何止是解剖报告，”猴子指着屏幕上一个不断闪烁的音频波纹，“我还能实时窃听他们的内部加密通讯！莉莉丝那个女人，她不是黑进了‘巴别塔’的网络，她就是‘巴别塔’网络的一部分！”
秦烈转过身，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丝火焰。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高世忠和“法老”之间的猜忌，制造混乱，然后进行一次快准狠的斩首行动。
但现在，看着这份“蓝图”，一个更疯狂、更彻底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只杀了他，太便宜了。”
方江冉的声音忽然响起。她走到秦烈身边，目光同样锁定在屏幕上高世忠的心理侧写那一栏。“他有幽闭恐惧症，极度自负，将一切都视为棋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控。”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恨意。“我要让他尝尝，被关在笼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分崩离析，却无能为力的滋味。我要让他死之前，先体会一下我们曾经感受过的绝望。”
秦烈看向她，这个女人，在经历了重生和这一路的血与火之后，她的眼神里，不再有上一世的软弱和迷茫。
“老大，嫂子，这……这计划是不是有点太复杂了？”猴子听得头皮发麻，“这不叫外科手术，这叫满汉全席级别的心理折磨套餐啊。咱们有这手艺吗？”
“我们负责动刀，‘蛇’负责递上菜单。”秦烈冷冷地说。他看向猴子，“第一步，把那十五亿美金的账户，给我搅成一锅粥。不要只冻结，我要让它看起来，像是高世忠自己想吞掉这笔钱，准备跑路。”
他又转向赵虎和方江平：“你们两个，把莉莉丝给的火力配置图和撤离路线，给我跑到脑子里。我要你们闭着眼睛，都能在香格里拉酒店里打一场巷战。”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到方江冉身上。
“高世忠的国内关系网，还有苏曼手里的海外资产，这两份‘大礼’，该送出去了。”秦烈说，“我要让他在新加坡腹背受敌，让他变成一个孤岛。”
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计划，在小小的安全屋里迅速成型。
计划敲定，己是深夜。
赵虎和方江平在默默地擦拭武器，检查弹药。猴子则戴着耳机，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在虚拟世界里兴风作浪。
方江冉拿着医疗包，走到阳台。秦烈正靠在栏杆上，没有抽烟，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海面。晚风吹起他作战服的衣角，露出背上狰狞的伤疤。
“你的伤，该换药了。”方江冉的声音很轻。
秦烈没有回头，也没有拒绝。
她打开医疗包，熟练地为他揭开纱布。伤口在最好的药物作用下，己经开始愈合，但那大面积的烫伤留下的疤痕，如同烙印，永远刻在了他坚实的背脊上。
方江冉的动作很轻，棉球沾着药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新生的嫩红皮肉。
“疼吗？”她忽然问。
“习惯了。”秦烈的声音很平淡。
“上一世，你也是这样自己换药的吗？”方江冉的声音有些发颤，“在军区总院，你拒绝了所有的特护，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对着镜子，处理比这严重一百倍的伤口。”
秦烈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那个时候，你一定很恨我吧。”她继续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恨我蠢，恨我瞎了眼，恨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捅了你最狠的一刀。”
秦烈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自己的伤口，而是看着方江冉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水汽，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过去的方江冉，己经死了。”秦烈的声音沙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医生。我的战友。”
他将她定义为“战友”，一个可以托付后背，但依旧隔着距离的身份。
方江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但她随即释然地笑了笑。是啊，她欠他的，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还清的。
“你说得对。”她收起所有的脆弱，重新变成了那个冷静果敢的方医生。“秦队长，作为你的战友和队医，我命令你，在明天的行动里，保护好自己。你的命，现在是整个团队的，也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受伤。”
秦烈看着她，第一次，没有反驳。他只是伸出手，拿过她手里的棉签，然后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他低头，看着她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如今只留下一道粉色疤痕的伤口。他的指腹轻轻地，在那道疤痕上了一下。
“你也是。”
他说。
三个字，却重逾千斤。
方江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秦烈没有为她擦去，只是松开手，重新转过身去，面对着新加坡的万家灯火。
“我们不是在为自己复仇。”他声音低沉，“我们是在替那些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高世忠，只是第一个。”
方江冉用力地点了点头，将眼泪抹去。
没错，高世忠，只是这场复仇盛宴的开胃菜。
而他们，将是亲手奉上这道菜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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