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险峻山岭的征途,不仅是对体力与意志的考验,更如同一面照妖镜,映照出人心深处的鬼蜮。接连数次,队伍在看似安全的路径上休整或行进时,总会有小股突厥游骑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般“恰好”出现,若非杨广凭借《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赋予的超凡感知提前预警,以及司马德戡麾下“雁门军”的拼死血战,这支疲惫之师恐怕早己遭受重创。
一次是在狭窄的“一线天”峡谷,若非杨广提前半刻钟察觉到远处山巅异常的飞鸟惊起,命令部队加速通过,他们就会被突厥人堵死在那绝地。另一次是在渡过一个看似平静的山涧时,杨广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强行命令队伍改变原定的浅滩渡河点,绕行半里。事后探明,原渡河点的上游,竟有一股突厥骑兵正埋伏在侧,准备待半渡而击!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但接二连三,便绝不再是偶然。
夜幕再次降临,队伍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山坳扎营。篝火的数量被严格控制,士兵们抱着兵刃,和衣而卧,空气中弥漫着难以驱散的压抑与猜疑。所有人都意识到,有一只,或者几只眼睛,正隐藏在队伍中间,将他们的行踪源源不断地泄露给敌人。
中军大帐(不过是一顶稍大些、能遮挡风雨的帐篷)内,烛火摇曳。杨广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简易木架上的行军地图。司马德戡侍立一旁,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皇帝的安危和队伍的存亡系于一线,而内奸就在他统领的军中,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耻辱和失职。
“陛下,末将己加派双倍暗哨,并对所有接触过行军路线图的人员进行排查,但……”司马德戡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至今未能锁定目标。”
杨广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那些代表危险和未知的标记上。“排查接触者,方向错了。”
司马德戡一怔。
杨广终于抬起头,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眸深邃得如同寒潭:“内奸,未必需要看到路线图。他只需要知道我们大致的前进方向,并在关键节点,留下足够隐蔽的标记,或者,有能力将消息传递出去。”
他闭上双眼,《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开始运转。这一次,目标不是外敌,不是地形,而是内部那无形无质,却更加致命的威胁——叛徒!
脑海中,如同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动态的信息网络。所有异常事件的时间、地点、当时附近的人员分布、可能的信息传递方式(烟火、声响、特定标记物)、以及每一次遭遇突厥骑兵的规模、出现方向……所有看似孤立的线索,被智经强行关联、比对、推演。
数据流疯狂涌动,消耗着庞大的精神力。杨广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太阳穴隐隐作痛,但他浑然未觉。
一个个嫌疑对象被提出,又因不符合某些条件而被排除。最终,智经的分析如同抽丝剥茧,将焦点逐渐收缩,锁定在两个人身上——
鹰扬郎将,赵元楷。此人是宇文阀安插入军中的旧部,其家族与宇文阀关系密切。在数次遭遇袭击前,他都曾以“勘察地形”、“催促后队”等理由短暂离开过主力视线范围。其气血波动,在每次队伍遇险后,都会出现一丝极其隐晦的、异于常人的平稳,仿佛早有预料。
另一位则是校尉,何魁。此人并非宇文阀嫡系,但贪财好利,曾因克扣军饷被司马德戡责罚,怀恨在心。智经推演其行为模式,发现他在几次关键的路径选择节点,都曾提出过看似合理、实则会将队伍引向更易暴露区域的“建议”。而且,他麾下的一名亲兵,在数日前一次小规模冲突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元楷,何魁。”杨广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凛冽,说出了这两个名字。
司马德戡倒吸一口凉气。赵元楷也就罢了,宇文阀旧部,其心可诛。但何魁……他确实有过失,但司马德戡从未想过他竟敢通敌卖国!
“陛下,是否立刻将其擒拿?”司马德戡杀气腾腾地问道。
“不。”杨广抬手制止,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抓贼拿赃,更要……将计就计。”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次日清晨,队伍继续出发。在一个三岔路口,杨广故意召集司马德戡、赵元楷、何魁等几名高级军官,看似商议路线。
他手指着地图上一条较为平坦、但靠近河谷容易被发现的路径,沉声道:“连日山路难行,人马疲惫。朕意己决,今日改走此路,沿河谷下行,虽风险稍增,但可节省半日路程,尽快抵达预定汇合点。”
他说这话时,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赵元楷与何魁。赵元楷眼神微动,低头称是。何魁则表现得更为“积极”,连声附和:“陛下圣明!将士们确实需要休整,此路甚好!”
杨广心中冷笑,智经清晰地捕捉到两人在听到这个“决定”后,那一闪而逝的精神波动和气血的细微变化。
命令下达,队伍沿着杨广“选定”的河谷路径前进。然而,仅仅行进了不到一个时辰,杨广便借助智经对地形和敌军可能动向的推演,选择了一处极为隐蔽的、被茂密林木覆盖的山脊小路,暗中下令全军悄然转向,留下了继续沿河谷方向制造痕迹的少量疑兵。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后,派出的斥候回报,大队突厥骑兵沿着河谷方向狂追而去,却扑了个空,只在原地发现了隋军丢弃的少量无用杂物。
消息传回,全军哗然!证据确凿,内奸就在军中,且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参与了那次“路线商议”的人!
当夜,营地气氛肃杀。篝火旁,士兵们交换着愤怒和后怕的眼神。
子夜时分,正是人最困顿之时。司马德戡亲自带队,如同幽灵般同时扑向赵元楷与何魁的营帐!
赵元楷似乎有所警觉,刚欲反抗,却被司马德戡以雷霆手段制服,从其贴身衣物中搜出了用于与突厥联络的特定香料和一小截空心竹管(用于远距离吹响特定频率,传递信息)。何魁则是在睡梦中被擒获,起初还大声喊冤,首到司马德戡从其营帐角落的泥土下,挖出了几枚与之前发现的、西域“金刚门”信物风格相似的金属片,以及一小袋黄澄澄的金锭,他才面如死灰,在地。
翌日清晨,全军集合。
赵元楷、何魁及其数名核心亲信被五花大绑,跪在队伍前方空地上。他们面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
杨广屹立在高处,目光如万载寒冰,扫过下方每一个将士的脸庞。他没有咆哮,没有怒斥,只是用平静而冰冷的语调,宣布了二人的罪状,以及他们如何利用职权,一次次将队伍推向绝境的证据。
“……通敌卖国,背弃袍泽,其行可诛,其心当戮!”杨广的声音陡然转厉,“朕,乃至尔等每一个人,险些因彼等之恶,葬身于此莽莽群山,尸骨无存!”
“斩!”
没有多余的审判,只有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最终判决。
刀光闪过,血溅五步!几颗人头滚落在地,无头的尸身颓然倒下。
全场死寂,唯有山风呼啸。
杨广看着那汩汩流淌的鲜血,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他转向沉默的军队,声音沉浑如钟:
“今日之事,足以为戒!叛我者,无论身份,无论缘由,唯有一死!”
“自今日起,朕与尔等,再无猜忌,唯有同心!前路艰险,望诸君共勉,随朕……杀出一条生路!”
短暂的寂静后,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回应:
“愿随陛下!万死不辞!”
恐惧被愤怒取代,猜疑被决绝覆盖。血的教训,让这支队伍经历了又一次淬炼。内部的毒瘤被剜除,剩下的,是更加纯粹、更加坚韧的钢铁核心。
杨广知道,通往马邑的路依然漫长,但身后的阴影,己被暂时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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