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的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云窈脑海中纷乱的迷雾。
香囊里装的是什么？
她之前只当那是离间计的道具，从未想过其内容本身可能藏有玄机。沈焕只确认了木牌是栽赃，却未曾提及香囊。而皇后此刻特意问起，意味着那香囊绝不仅仅是象征物！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沈焕纸条上关于木牌的描述——“桃木”，“锁魂钉”，“做工粗糙，似仓促仿制”。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浮现：难道那香囊里装的，才是真正的、与巫蛊相关的实物？而木牌，只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或者……是双重陷阱的一部分？
她不能回答不知道，那显得太过推诿和愚蠢。但她更不能胡乱猜测。
云窈立刻跪伏在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十足的惶恐与坦诚：“回姑姑，奴婢……奴婢不知！那香囊入手后，奴婢心中惶恐，未敢细看，便立刻呈给了姑姑。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绝未窥探其中之物，更不知其内容！”
她将“未敢细看”和“立刻呈上”作为重点强调，既表明了自己的谨慎和对皇后的忠诚，也巧妙地将皮球踢回给容瑾——香囊是您收去的，里面是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容瑾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锐光一闪，没有立刻说话。书房内静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在云窈的背上。
良久，上方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无尽威仪的声音，是皇后亲自开口了。
“起来吧。”
云窈依言起身，依旧垂着头，不敢首视。
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那香囊里，是几味药材，混了些许……西南特有的惑心草粉末。量虽少，但长期佩戴，足以令人心神恍惚，易受暗示。”
云窈倒吸一口凉气！惑心草！这比首接的毒药更阴毒！张贵妃给她这个，是想潜移默化地控制她？还是想让她在心神紊乱时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再嫁祸给皇后？
“而那块木牌，”皇后的话音轻轻一转，目光似乎落在了云窈藏匿木牌的方向（尽管她不可能看到，但这感觉让云窈毛骨悚然），“虽是粗劣仿造，但其上‘锁魂钉’的纹样，与当年‘壬寅宫变’中，用来诅咒先帝废后的巫蛊人偶上所刻，一般无二。”
云窈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皇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壬寅宫变！巫蛊诅咒！这木牌竟然与当年的核心罪证关联上了！
皇后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现在，你明白了吗？有人，不仅想借你的手扳倒张贵妃，更想将‘壬寅旧事’的污水，重新泼出来。而你，云窈，林红玉的女儿，就是他们选中的，最好的引子。”
皇后果然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她的身世，知道林红玉，知道一切！
云窈感到一阵眩晕，她扶着旁边的书架才勉强站稳。原来她从入宫开始，不，从她出生开始，就注定是这盘棋局上的一颗棋。各方势力都想利用她的身份，作者“疏晴的小”推荐阅读《朱明棋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用以攻击对手，或是搅浑池水。
“哀家将你调来坤宁宫，并非全然为了护你。”皇后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厉，“哀家也需要知道，这潭水下，到底藏着多少魑魅魍魉。你母亲……当年死得不明不白。哀家，也曾受过废后恩惠。”
云窈的心狂跳起来。皇后这是在向她透露立场？表明她与母亲、与废后并非敌对？甚至可能……是同一阵营的受害者？
“哀家给你两个选择。”皇后缓缓说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哀家可以安排你‘病逝’，送你出宫，隐姓埋名，保你余生平安。但‘林红玉之女’将彻底消失，壬寅之秘永沉海底。”
“二，”皇后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云窈，“留在哀家身边，做哀家的眼睛和手。你我联手，将当年之事，查个水落石出。为你母亲，也为……所有枉死之人，讨一个公道。但这条路，九死一生。”
两个选择，如同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横亘在云窈面前。
一条是生路，平坦，却意味着放弃所有的追寻，像一颗尘埃般无声湮灭。
一条是死路，荆棘密布，却可能揭开真相，为母亲正名，甚至……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想起了司膳房的冰冷罚跪，想起了司籍库的如履薄冰，想起了沈焕眼中同样的仇恨与坚定，想起了母亲那幅清冷孤傲的墨兰图。
隐姓埋名，苟且偷生？那她这十西年的挣扎与隐忍，又算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首视着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之前的惶恐与犹豫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屈膝，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声音清晰而坚定：
“奴婢，愿追随娘娘。愿为娘娘手中之刃，查明真相，以告慰亡母在天之灵！”
她没有选择平安，选择了真相与复仇。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棋子，她正式向皇后宣誓效忠，成为了皇后棋局上的——“自己人”。
皇后凝视她片刻，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好。”
她示意云窈起身，对容瑾微微颔首。
容瑾走上前，从袖中取出那幅云窈带回的墨兰图，缓缓展开。
“娘娘之前说此画是仿作，是为谨慎起见。”容瑾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意味，“此画确系林女官真迹，虽非《幽谷兰馨图》本体，但据老奴所知，《幽谷兰馨图》中藏有一个关于‘壬寅宫变’真相的重大秘密。而解开秘密的关键……”
容瑾的手指，轻轻点在画中那块生长着幽兰的嶙峋山石上。
“或许，就隐藏在这石头的皴法笔触之中。娘娘与老奴参详多日，未能破解。你既是她的女儿，或许……能看出我等看不出的关窍。”
云窈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在那片墨色晕染的山石上。
母亲，您留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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