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运河解冻,水路畅通。一艘外观并不起眼、内里却布置得舒适坚固的客船,扬帆南下。楚清立于船头,任河风拂面,带来的水汽与两岸渐次浓郁的绿意。
她最终还是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程。京城“锦瑟年华阁”的运行己步入正轨,有挽剑和一套成熟的管理流程在,短期内无需她时刻坐镇。而江南市场的潜力与潜在的风险,都促使她必须亲自走这一趟。
凤临渊并未明面同行,他身为亲王,无诏不得离京。但楚清知道,这艘船上,除了她带来的两名精通账目与交际的侍女,以及苏家派来的向导管事,其余船工、护卫,乃至沿途可能接应的“商队”、“旅人”,十有八九都是凤临渊精心安排的人手。他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铺平前路,扫除潜在的威胁。
客船并非孤身航行,而是混在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之中,这是苏家的安排,也是为了安全。一路南下,楚清并未闲着,她通过苏家管事和沿途停靠时收集的信息,不断加深对江南风土人情、商业格局的了解。
江南富庶,鱼米之乡,丝茶盐漕,利益交织,盘根错节。苏家虽是皇商巨擘,但也并非一手遮天,本地有以盐业起家的“沈家”,以丝绸闻名的“云锦记”,还有背景神秘、掌控着大量田庄与地下钱庄的“西海帮”。二皇子在此经营多年,其势力渗透到方方面面,与这些地头蛇关系千丝万缕。
“楚东家,前面就是淮安府了。”苏家派来的向导管事姓周,是个西十岁左右、面相精干的中年人,指着前方隐约出现的城池轮廓说道,“我们在此休整一日,补充些物资,也正好让东家看看这运河重镇的景象。”
楚清点了点头。淮安,正是之前货物险些被毁之地。她目光扫过繁忙的运河码头,千帆竞渡,人流如织,一派繁荣景象,谁能想到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曾暗藏杀机。
船只靠岸,楚清带着侍女,在周管事和几名护卫的陪同下,下了船,打算在淮安城中走走看看。
淮安城因漕运而兴,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商业气息浓厚。楚清信步而行,观察着市面上的商铺、货品以及往来行人的穿着气度。她发现,此地虽不及京城政治中心那般权贵云集,但富商大贾极多,消费能力不容小觑,且对新奇精巧之物的接受度似乎更高。
在一家看似普通的绸缎庄前,楚清停下了脚步。这家铺子的门面不算最大,但进出的客人却多是衣着体面、带着丫鬟仆从的夫人小姐,且出来时大多面带满意之色。
“周管事,这家‘云想阁’似乎生意很好?”楚清问道。
周管事看了一眼,低声道:“东家好眼力。这‘云想阁’是淮安府最受女眷欢迎的绸缎庄之一,据说其东家与知府夫人沾亲,进的货也都是苏杭最新的花样,很得本地官眷和富家女子的喜欢。”
楚清若有所思。这“云想阁”的经营模式,与她“锦瑟年华阁”定位有相似之处,都是瞄准高端女性客户。若能与之合作,或许能成为“锦瑟年华阁”产品在淮安乃至周边府县的一个绝佳销售点。
她正思忖着,忽听街角传来一阵喧哗与哭喊声。
“求求你们!再宽限几日吧!我娘病重,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啊!”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男子声音传来。
“宽限?老子都宽限你几次了?今天拿不出十两银子,就拿你这铺子抵债!”一个蛮横的声音吼道。
楚清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家名为“巧工坊”的木器店门前,围了不少人。一个穿着粗布衣衫、面容憔悴的年轻男子正被几个彪形大汉推搡着,地上散落着一些制作精巧的木梳、妆匣等小物件。
“怎么回事?”楚清问周管事。
周管事打听了一下,回来低声道:“是‘西海帮’的人在收债。那家‘巧工坊’的老掌柜前些时病倒了,家里为了治病花光了积蓄,还欠了‘西海帮’印子钱,如今利滚利,还不上了,这帮人就要夺他家的铺面。这铺子虽小,但做的木工活计很是精巧,在淮安也有些名气,可惜了……”
楚清目光落在地上那些做工细腻、设计别致的木梳和妆匣上。这些物件虽用料普通,但雕刻的纹样雅致,边角处理圆润,可见制作者手艺不凡。她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他欠你们多少银子?”楚清声音平静,打断了那帮凶神恶煞之人的叫嚣。
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斜眼打量了一下楚清,见她衣着虽不华丽,但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护卫,语气稍微收敛了些,但仍带着蛮横:“连本带利,十五两!怎么,小娘子要替他还不成?”
“十五两?”楚清看了一眼那面色惨白的年轻男子,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那刀疤脸,“这里是二十两,多余的,算作后续的‘安稳费’,拿着钱,立刻离开,不得再骚扰这家人。立字据为证。”
那刀疤脸愣了一下,没想到楚清如此爽快,还多给了五两。他接过银票,验看无误,脸上立刻堆起虚伪的笑容:“这位姑娘爽快!好说好说!我们西海帮最讲信用!”他示意手下拿出借据,当场撕毁,又写了一份债务结清的凭证,按了手印,递给楚清。
“姑娘放心,从今往后,我们绝不再来找麻烦!走!”刀疤脸一挥手,带着人扬长而去。
围观的众人见事情平息,也渐渐散去。
那年轻男子,名叫林秀,此刻才如梦初醒,噗通一声跪在楚清面前,连连磕头:“多谢恩人!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这银子,小人一定做牛做马偿还!”
“起来吧。”楚清虚扶了一下,“我并非白帮你。我看你手艺不错,这些木梳妆匣,都是你做的?”
林秀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恭敬道:“回恩人,是小人和家父一起做的。家父病重,如今只有小人在支撑。”
楚清拿起地上一个雕刻着缠枝莲纹的木梳,仔细看了看,问道:“若我提供更好的木料和图样,你可能做出更精美、更符合富贵人家小姐夫人喜好的梳妆用具?”
林秀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道:“能!一定能!小人别的不敢说,但这木工手艺是家传的,只要有好料好图样,定能做得让恩人满意!”
“好。”楚清点头,“这二十两银子,不用你还。算我预付的工钱和材料费。你父亲的病,我也会请大夫来诊治。从今日起,你这‘巧工坊’便专门为我‘锦瑟年华阁’制作配套的梳妆用具,可能做到?”
林秀闻言,激动得浑身颤抖,再次跪下:“能!恩人如此大恩,小人林秀,愿签死契,终身为您效力!”
“死契不必。”楚清淡淡道,“签一份长期的雇佣契书即可。你安心替你父亲治病,打理好铺子,三日后,我会让人送图样和定金过来。”
处理完这意外插曲,楚清带着人离开。周管事在一旁看得暗自点头,这位楚东家,不仅做生意手段高超,这识人用人和收买人心的本事,也非同一般。那林秀手艺确实好,只是缺乏机遇和资本,如今被楚清看中,将来必成大器。而楚清此举,不仅得了人才,还在淮安这地方,无形中树立了一个仁义的形象。
回到船上,楚清立刻开始绘制梳妆用具的图样。她结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与星际时代一些更符合人体工学和美学的设计,画出了几款造型别致、功能实用的镜匣、首饰盒与多功能梳妆台草图。
她深知,要想牢牢抓住高端客户,除了产品本身,周边的体验和服务也至关重要。若能将“锦瑟年华阁”的香露面脂,与这些精心设计的、独一无二的梳妆用具搭配销售,甚至推出定制服务,必将极大提升品牌附加值和客户忠诚度。
这看似随手布下的一子,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她在江南商业版图中,一枚重要的棋子。
船只再次起航,向着江南的核心——苏州府驶去。
楚清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淮安后不久,关于她出手阔绰、解救欠债匠人,并招揽其为自己做事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淮安特定的圈子里传开了。有人赞她仁义,有人笑她妇人之仁,也有人,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远在京城,收到沿途密报的凤临渊,看着信纸上关于楚清在淮安一举一动的描述,指尖轻轻拂过“巧工坊林秀”几个字,唇角微扬。
“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挖掘人才,拓展她的商业版图。”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与骄傲。
(http://www.220book.com/book/XHG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