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二十六日清晨,威远城南的旧军营里,终于热闹起来,连空气都透着股朝气。这片军营原是宣德初年建的,后来因为边军缩编,就荒了下来,院子里的草长得有半人高,营房的屋顶塌了好几处,井也干了。秦翎让人用了十日时间修缮 —— 屋顶补的稻草是新割的,还带着点绿色,捆得结实;土坯墙是用黄土和麦秸混合砌的,夯得很实,墙上还刷了层白灰,看着干净;新挖了两口井,井口是用石头砌的,上面有绳痕,是吊水时留下的,井水清澈,喝着甘甜;还在营区中间搭了个大灶台,灶台是用砖垒的,上面有三个铁锅,锅里还沾着点昨天煮肉的油星,旁边堆着柴火,是士兵们从城外砍的,码得整齐。
此刻,一万名新兵正排着队,在营区的空地上集合,穿着新领的粗布劲装 —— 劲装是灰色的,用粗棉布做的,结实,袖口和裤脚都缝了布条,防止磨损。他们手里握着临时配发的木棍(钢刀还在工坊打造),木棍是杨木做的,磨得光滑,长度跟钢刀差不多,是为了让他们先熟悉刀的重量和手感。新兵们的脸上都带着好奇和紧张,互相打量着,小声议论着,像一群刚入学的孩子。
秦翎站在高台上,高台上铺着块红色的粗布,是从城里的布坊借的。他穿着身钢甲,甲片泛着冷光,手里握着那柄 “镇北刀”,刀鞘上的铜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发出 “叮铃” 的轻响。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秦翎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营区:“弟兄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威远军的一员,是大明的边军!咱们军营有个规矩:新兵和老兵混编,每队十人中,五名老兵、五名新兵。老兵带新兵,教你们军纪、练你们体能、传你们打仗的经验,尽快让你们融入部队 —— 咱们是一家人,要互相帮衬,一起守好威远,一起杀瓦剌人!”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掌声,像打雷似的,震得地上的草都晃了晃。新兵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紧张少了些,多了些期待 —— 他们之前怕老兵欺负新兵,没想到将军会这么安排,心里踏实了不少。
李二柱站在人群里,看着前面的老兵 —— 个个穿着皮甲,手里握着钢刀,眼神锐利,却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哪个队,队长会不会严厉。
很快,各队的队长就开始点名,声音此起彼伏。“李二柱!战阵步兵营第三队!”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李二柱连忙应了声,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第三队的队长是个叫张老栓的老兵,五十岁上下,个子不高,却很壮实,脸上有道从额头斜到下巴的刀疤 —— 是永乐二十年跟瓦剌打仗时被弯刀划的,当时流了很多血,差点死掉,还是战友把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张老栓穿着件褐色的皮甲,甲片有些磨损,却擦得干净,腰间别着把钢刀,刀鞘是黑檀木的,缠着深蓝色丝绦。
“都跟俺来!” 张老栓的嗓门很大,带着股西北口音,像洪钟似的。他领着第三队的十人 —— 五个新兵(李二柱 王护民 张勇毅 刘忠河 赵强武),五个老兵(陈保国 周戍边 吴振锋 郑守隘 孙卫国),往营房走。
营房是土坯墙,稻草屋顶,里面摆着五张土炕,土炕是用黄土和麦秸砌的,上面铺着新的稻草,还垫着块粗布。每张炕能睡两人,炕边放着个木柜,是用来放衣物和杂物的,木柜是木工队做的,简单却结实。“俺们队的规矩:早上卯时(6 点)起床,辰时(8 点)开始训练,午时(12 点)吃饭,未时(14 点)接着训练,申时(16 点)练战术,酉时(18 点)吃饭,戌时(20 点)熄灯,不许迟到早退!谁要是敢违反,就罚站军姿一个时辰,还得抄军纪十条!” 张老栓的声音很严,却没让人觉得害怕。
他说着,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箱子是榆木做的,上面有个小锁,张老栓打开锁,里面是十套护腕、护膝,都是粗布做的,里面塞着棉花,己经洗得发黄,上面还有几个补丁,是张老栓自己缝的。“这是俺们队的‘见面礼’,新兵们先拿着,练刀时别伤了手脚 —— 俺们当兵的,手脚是吃饭的家伙,得护好。”
张老栓把护腕递给李二柱时,还特意叮嘱:“你是农家子弟,力气大,但练刀得讲技巧,别光用蛮力 —— 蛮力打不死人,技巧才能保命。比如劈砍,要从下往上劈,瞄准敌人的肩膀,那里甲胄薄,容易砍进去;收刀的时候要快,别给敌人留破绽,知道不?”
李二柱接过护腕,护腕上还带着点张老栓的体温,暖暖的。他连忙点头:“谢谢队长!俺记住了,一定好好学!”
接下来的训练,张老栓果然耐心。他拿着钢刀,站在营区的空地上,给新兵们演示劈砍的动作:“看好了,右手握刀,刀柄要握稳,胳膊别太首,要有点弯,这样才有劲。” 说着,他挥刀向旁边的木桩砍去,“呼” 的一声,刀风扫过,钢刀 “咔” 地砍进木桩里,深入三寸。张老栓拔出刀,刀身依旧闪着寒光,没有卷边。
“你们试试,用木棍练,别用劲太大,先找感觉。” 张老栓把钢刀插回刀鞘,对新兵们说。
新兵们拿起木棍,跟着张老栓的动作练起来。李二柱学得很认真,可动作还是生涩,有时候木棍会打到自己的腿,疼得他龇牙咧嘴。张老栓却不恼,走到他身边,手把手地纠正他的姿势:“手腕再紧点,刀(木棍)要稳,别晃;胳膊别太用力,要放松,用腰的劲带动胳膊,这样才不累。” 他还拿着李二柱的手,一起挥了几次木棍,让他找感觉。
陈小五是个十七岁的新兵,个子矮,力气小,连木棍都握不稳,练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有些泄气。张老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来,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俺刚当兵的时候,连弓都拉不开,练了一个月才合格。你每天多练半个时辰,肯定能学好。” 说着,他还把自己的护腕摘下来,给陈小五戴上:“这个给你,练的时候别伤了手。”
陈小五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握着木棍,又开始练起来,比刚才更认真了。
新兵营的伙食也没让人失望,比新兵们在家时好太多了。每天早上,伙房都熬着小米粥,小米是新磨的,熬得很稠,上面飘着点油花;配的馒头是白面和玉米面混合的,有些粗糙,却很实在,一个就有半斤重;还有一碟咸菜,是城里的酱坊做的,用萝卜腌的,咸香,很下饭。
中午和晚上的伙食更好,除了馒头,还加一碗炖羊肉或酱牛肉 —— 羊肉是从城外的牧民那里买的,新鲜,炖得很烂,用筷子一夹就能分开,汤里还加了萝卜块,萝卜是白色的,炖得发软,吸满了肉汁;酱牛肉是用酱油、八角、桂皮炖的,味道浓郁,每块都有二两重,足够吃饱。
李二柱第一次吃到炖羊肉时,差点连汤都喝干净。他捧着碗,大口地吃着,羊肉的香味在嘴里散开,暖得他心里都发颤。张老栓坐在他旁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吃点!训练累,得补补!只有吃饱了,才有劲练,才有劲杀瓦剌人!”
李二柱点点头,又盛了一碗,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训练,不辜负将军,不辜负队长,也不辜负这顿好饭。
后勤方面,秦翎早就让人做了安排,考虑得很周全。周世昌的商队从陕西调来了大批棉布 —— 棉布是灰色的,结实,适合做冬衣;从江南调来了棉花有威远城里愿意帮忙的妇人(大概五千人,都是士兵的家属),都来营里缝冬衣,按件结算工钱。
冬衣是粗棉布做的,里面塞着厚厚的棉花,领口和袖口还缝着黑色的布条,防止磨脖子和手腕。秦翎让人按新兵的身材量身做 —— 每个新兵都要量身高、肩宽、腰围,记在纸上,然后按尺寸裁布。李二柱领到冬衣时,试了试,大小正合适,袖子刚好到手腕,长度到膝盖,很暖和。他摸着棉衣,心里暖烘烘的 —— 这是他第一件新棉衣,以前在家,都是穿父亲的旧棉衣,改了又改,从来没穿过这么合身的新衣服。
“这棉衣真暖和,谢谢将军,谢谢姐姐们!” 李二柱对着缝冬衣的妇人们鞠了一躬,笑得很灿烂。
“不用谢,好好当兵,守好威远,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谢谢!” 一个妇人笑着说,她是老兵的妻子,来帮着缝冬衣,想给丈夫和新兵们做点事。
军医队也每天来新兵营巡诊,生怕新兵们生病。军医队有五个人,都是从大同左卫调过来的,经验丰富。队长是个中年男人,姓刘,穿着灰色的医袍,背着个木制的药箱,药箱里装着草药(甘草、柴胡、当归等)、酒精(消毒用)、绷带(粗布做的),还有个小陶罐,装着药膏(治外伤用的)。
每天早上,刘军医都会带着队员们走遍每个营房,给新兵们量体温、查伤口。有个叫陈守疆的新兵,刚来时就得了风寒,咳嗽得厉害,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连饭都吃不下。刘军医给他把脉,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是风寒,不算严重,喝两副药,再发发汗就好了。”
他从药箱里取出两包草药,递给陈守疆,还叮嘱:“这药要煎半个时辰,早上一副,晚上一副,煎的时候加两片生姜,效果更好。” 刘军医还让人去伙房给陈小五煮了碗姜汤 —— 姜汤是用生姜和红糖煮的,红糖是周世昌商队送的,有点发黑,却很甜。
陈守疆喝着姜汤,暖得从喉咙到肚子都舒服,他看着刘军医忙碌的身影,对李二柱说:“俺在家时,得了风寒只能硬扛,娘会给俺煮点热水,从来没喝过药,更没喝过这么甜的姜汤。没想到在营里,将军还让军医给俺看病,给俺煮姜汤,俺一定好好训练,不辜负将军,不辜负军医!”
李二柱点点头:“是啊,将军对咱们这么好,咱们要是再不好好训练,就对不起将军了!”
五月初,新兵营的训练渐渐走上正轨。新兵们从一开始的生涩 —— 列阵时歪歪扭扭(有的向左,有的向右,有的还顺拐)、劈刀时毫无章法(有的用劲太大,有的用劲太小),到后来能整齐地列队(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熟练地劈砍(动作标准,力度适中),甚至能跟着老兵练简单的战术(比如两人一组的配合、小规模的冲锋)。
秦翎每天都会去营里巡视,穿着钢甲,手里握着 “镇北刀”,走遍每个训练区。看到新兵们的进步,他心里很是欣慰 —— 这些新兵就像刚发芽的小苗,只要好好浇灌,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赵铁山跟在秦翎身边,脸上也带着笑意,他指着远处正在练劈砍的新兵:“将军,您看,新兵们的体能进步很快,劈砍也熟练了,再过一个月,就能跟着老兵练阵法了 —— 到时候咱们两万精锐,就能拉出去打仗了,定能把瓦剌人打跑!”
秦翎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新兵们的脸上 —— 他们虽然进步快,却还没经历过战争,眼神里还有些单纯,没有老兵的狠劲。“不能急,循序渐进。” 秦翎的声音沉了几分,“先把基础打牢,体能要练,军纪更要教 —— 比如不许抢掠百姓、不许私藏财物、打仗时不能退缩、要服从命令,这些都得让他们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还有,军械还没造好,钢甲、钢刀还得半年才能配发,等装备齐了,再练战术也不迟。”
他顿了顿,眼神更坚定:“咱们要的是能打胜仗、少伤亡的兵,不是急于求成的‘半成品’。瓦剌人很凶,战场很残酷,只有把基础打牢了,把军纪学好了,把装备配齐了,弟兄们上了战场,才能活着回来,才能打赢仗。”
赵铁山点头称是,心里更佩服秦翎 —— 不仅懂练兵,还懂体恤士兵,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他看着秦翎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跟着将军好好干,把新兵带好,把威远守好,不辜负将军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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