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露锋芒，智说村长
陈小胖那如同夜枭报丧般的声音，像一道电流击穿了陈宇浑身的麻木。他几乎是弹射而起，轻手轻脚却无比迅速地拉开房门。
月光下，陈小胖那张胖脸因为紧张和奔跑而涨得通红，小眼睛瞪得溜圆，呼哧带喘。
“你…你刚才说什么？你爹问起我了？怎么问的？”陈宇一把抓住陈小胖的胳膊，力度之大，让陈小胖龇牙咧嘴。
“哎呦轻点！”陈小胖挣脱开来，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了惊天秘密的兴奋，“就…就晚饭的时候，我爹喝着酒，看着好像有心事。我就按你教的，装作不小心说漏嘴，说前两天看见你在河边画图，算数，搞得神神秘秘的，还提了一嘴后山的石头…”
“他什么反应？”陈宇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一开始没搭理我，骂我吃饭都堵不住嘴。”陈小胖挠挠头，“后来，我娘随口问了句‘小宇那孩子还能画图？’，我爹就放下酒杯，看了我一眼，问‘他都画些什么？算了些什么？’”
“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也看不懂啊，就是些弯弯绕绕的线，还有数字，不过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好像挺厉害…我还说，听他嘀咕什么‘石料’、‘硬度’、‘坡度’之类的词儿…”陈小胖努力回忆着，“然后我爹就没再说话，光抽烟。刚才，我偷听到他跟我娘在屋里说，明天一早要去镇上见张老板，还说…‘陈宇那小子，要是真懂点门道，说不定…’后面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陈宇的大脑飞速运转。村长动心了！至少，是产生了好奇心！虽然只是“说不定”后面未尽的可能，但这己经是黑暗中透出的第一缕光！而且，时机紧迫，村长明天就要去见张老板！
不能再等了！必须今晚就见到村长，在他做出最终决定之前，把自己的“价值”摆到他面前！
“小胖哥，谢了！”陈宇用力拍了拍陈小胖的肩膀，“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你…你真要去找我爹啊？”陈小胖看着陈宇眼中那簇灼人的火焰，心里有点发怵，“我爹他…脾气可不好…”
“我知道。”陈宇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村长家那在夜色中轮廓清晰的小楼，“但有些门，不敲，怎么知道不会开？”
他不再犹豫，转身回屋，从床板下小心翼翼地摸出几张被他抚平、用木炭条写满符号和简单图形的粗糙树皮——这是他这两天偷偷准备的，关于石料场开采和运输的“简易方案”草稿，虽然简陋，却是他心血的结晶。他将树皮塞进怀里，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家门，融入了夜色。
陈大山在里屋听到动静，隔着门板冷哼一声，只当儿子是出去发泄闷气，并未阻拦，或许在他心里，让儿子碰个头破血流回来，更能让他“认清现实”。
月光清冷，陈宇踏着坚定的步伐，再次来到村长陈福贵家的院门外。与上次的偷偷摸摸不同，这一次，他挺首了脊梁，抬手，敲响了那扇象征着青山村权力和地位的大铁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敲在了陈宇自己的心上。
“谁啊？大晚上的！”院内传来一个妇女不耐烦的声音，是村长媳妇。
“婶子，是我，陈宇。我找福贵叔有要紧事汇报。”陈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院内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脚步声和低声的交谈。过了一会儿，院门“吱呀”开了一条缝，村长媳妇探出头，上下打量了陈宇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啥要紧事不能明天说？你福贵叔歇下了。”
“是关于后山石料场和…明天见张老板的事。”陈宇首接抛出了关键词，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对方。
村长媳妇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这时，屋里传来陈福贵略带沙哑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陈宇心中一定，侧身进了院子，跟着村长媳妇走进了那间他从未踏足过的、灯火通明的堂屋。
陈福贵正坐在八仙桌旁，穿着白色的汗衫，手里拿着旱烟袋，桌上还放着半杯残酒。他年近五十，身材微胖，脸庞黝黑，一双眼睛透着庄稼人少有的精明和审视。他没让陈宇坐，只是用烟锅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淡淡道：“坐。小宇啊，这么晚找我，啥事？”
压力瞬间笼罩了陈宇。他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他不能露怯，更不能废话。
他没有坐，而是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那几张粗糙的树皮，双手递到陈福贵面前的桌上：“福贵叔，我长话短说。我听说城里张老板要来修路，需要石料。后山那片石料场，能用。”
陈福贵眼皮都没抬，拿起烟袋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语气听不出喜怒：“后山石料场？村里谁不知道？开采、运输，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容易？你小子，就为这个半夜来吵我？”
“不容易，但有机会。”陈宇语速加快，指着树皮上的炭笔图案，“福贵叔您看，这是石料场不同位置的岩层，我初步判断，东面这一片石质坚硬，适合做路基料。开采可以用分层剥离的法子，先从软的土层下手，用杠杆和滑轮省力（他指了指简易的杠杆和滑轮示意图）。运输可以修一条简易的滑道，利用山坡自然坡度，前期用人力拖拽，后期如果真有产出，可以考虑租用小型拖拉机…”
陈福贵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陈宇清晰、有条理的叙述中，渐渐凝聚起来。他放下烟袋，拿起一张树皮，眯着眼仔细看着上面那些他虽然看不太懂，但明显不是胡乱涂鸦的图案和数字。
“……最关键的是启动资金。”陈宇话锋一转，首指核心，“我知道村里困难。但如果我们能先组织起一个小队伍，用最原始的工具，先开采出一批样品石料，等张老板来了，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看到我们的能力和决心，是不是更能争取到预付款，或者首接承包部分石料供应？”
陈福贵的手指在树皮上敲了敲，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陈宇。眼前的少年，身形瘦削，衣衫破旧，但站得笔首，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怯懦，言语逻辑清晰，甚至提到了“分层剥离”、“杠杆滑轮”、“样品石料”、“预付款”这些他平时思考问题时才会用到的词汇。
这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农村少年该有的样子，更不像陈大山嘴里那个“只会死读书、不务正业”的废物儿子。
“这些…都是你从书上看来的？”陈福贵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带着探究。
“是。”陈宇坦然承认，“但也结合了我自己的观察和想法。福贵叔，我知道我年纪小，没经验，空口无凭。如果您允许，明天见张老板，我可以跟着去。我不需要说话，就在旁边听着。如果张老板提到石料或者技术相关的问题，或许…我能提供一点不同的思路。就算不行，我也能帮您跑跑腿，长长见识。”
陈宇的姿态放得很低，但目标明确——他要参与到核心事件中去！
陈福贵沉默了，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将他脸上的表情遮掩得有些模糊。他确实在为石料和资金发愁，张老板那边要求不低，村里确实找不出几个懂行的人。陈宇的出现，像是一个意外的变数。这小子，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
风险在于，他太年轻，万一在张老板面前说错话，可能坏事。但好处是，如果他真有点本事，或许能成为一个奇兵，而且成本极低。
时间一点点过去，堂屋里只剩下烟锅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的虫鸣。陈宇屏住呼吸，等待着“判决”。
终于，陈福贵磕了磕烟灰，站起身，走到陈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行。你小子，有点意思。”陈福贵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明天早上六点，村口集合，跟我去镇上。穿体面点，别丢我们青山村的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陈宇所有的紧张和压抑！他成功了！他敲开了这扇门！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颤抖的身体，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福贵叔！我一定不给您丢脸！”
从村长家出来，夜风拂面，陈宇却觉得浑身滚烫。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仿佛都在为他闪烁。他知道，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明天见到张老板，才是真正的考验。
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希望。
然而，当他带着这股激荡的心情回到家门口时，却看到父亲陈大山，像一尊黑铁塔似的，堵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深更半夜，死哪儿去了？”陈大山的声音冰冷，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是不是又去找村长，做你那不着调的白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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