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陆北辰就起身了。他没像往常一样去海边砍木柴，而是特意找出之前换的那件半旧的青色短褂，仔细叠平了穿上——这是他身上最整齐的衣服，像是要去赴什么重要的约。
小鱼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布书包的带子，眼神还有点怯生生的。昨晚江晚晚哄了她半宿，说叔叔会保护她，可她一想到那些男孩的嘲笑，还是忍不住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走了。”陆北辰走到她面前，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他蹲下身，帮小鱼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又把她书包上松了的带子重新系好，动作笨拙却认真。
小鱼抬头看着他，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底气，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两人沿着小路往邻村走，晨雾还没散，沾在裤脚上凉丝丝的。小鱼走得慢，陆北辰就刻意放慢脚步，跟在她身边，像棵沉稳的大树，默默护着她。
到私塾时，辰时刚到，孩子们正陆续进学堂。远远就看到昨天欺负小鱼的那两个男孩，正站在门口，看到小鱼，还故意做了个鬼脸。他们的娘也在旁边，抱着胳膊，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像是觉得自家孩子欺负人没什么大不了。
小鱼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往陆北辰身后躲了躲。
陆北辰停下脚步，没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小鱼抓着他衣角的手，像是在说“别怕”。然后他抬眼看向那两个男孩和他们的娘，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是在边关看惯了生死的眼神，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那妇人原本还带着不屑的脸，瞬间僵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夫子正好从学堂里出来，看到这阵仗，连忙上前：“这位壮士，可是有什么事？”
“夫子好。”陆北辰对夫子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我是江小鱼的家人。昨日有孩子欺负她，说她是‘没爹的野种’，孩子吓得不敢来上学。今日我来，一是想请夫子主持公道，二是想跟各位家长说一句——孩子年幼，不懂事尚可教，但家长若纵容，便是教坏了孩子的根。”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到在场每个人耳朵里。那两个男孩的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可对上陆北辰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能听出来，这话里有道理，更有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是、是我们家孩子不对。”其中一个妇人率先开口，拉过自家儿子，按在地上，“快给小鱼道歉！”
另一个妇人也连忙跟着做，两个男孩被吓得不敢吭声，低着头小声说：“小鱼，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欺负你了。”
小鱼从陆北辰身后探出头，看到男孩们道歉，眼睛亮了亮，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散了，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
夫子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松了口气，对陆北辰拱手道：“多谢壮士明事理，是老朽管教不严，以后定会多留意，不让此类事再发生。”
“有劳夫子。”陆北辰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小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进去吧，放学我来接你。”
小鱼看着他，突然往前跑了两步，伸手抱住了他的腿，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又响亮：“爹！你一定要来接我呀！”
“爹”这个字，像一道惊雷，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陆北辰更是浑身一震，僵在原地，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小鱼，黑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他从未想过，这个他一路护着的小姑娘，会突然喊他“爹”。
小鱼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她心里，这个会保护她、帮她系书包、陪她上学的叔叔，就像爹一样。她仰着笑脸，又喊了一声：“爹，你听到了吗？”
陆北辰的喉结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蹲下身，轻轻握住小鱼的肩膀。他的手还有点抖，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慌乱，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像春日的阳光，融化了他心底的坚冰。他看着小鱼纯真的笑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嗯，爹……一定来接你。”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温和。夫子捋着胡子笑了，那两个妇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谁也没觉得这声“爹”突兀，反而觉得，这个沉默又可靠的男人，配得上这个称呼。
陆北辰看着小鱼蹦蹦跳跳地跑进学堂，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缓缓站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得又快又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不仅多了一份守护的责任，更真正拥有了一个想要倾尽所有去珍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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