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军看着油盐不进甚至开始享受起来的肖业，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所有的手段，羞辱、打压、威胁……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软弱无力。
更让他感到憋屈的是肖业那小子竟然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发了笔小财！
看他那一身崭新的行头和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被开除的穷光蛋倒像是个来工厂体验生活的富家少爷。
最终，刘建-军只能黑着脸悻悻地离去。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被活活气死。
而肖业则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优哉游哉地干完了他在这家工厂里最后半天的“美差”。
办完所有手续走出工厂大门的那一刻。
肖业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灰扑扑的、承载了他两个月青春和屈辱的厂房，脸上没有一丝留恋。
再见了。
我这操蛋的打工生涯。
他深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攥紧了口袋里那沓还带着体温的钞票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新篇章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
当天晚上，肖业没有回宿舍。
他先是去澡堂，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把身上那股洗不掉的机油味和所有的晦气都给冲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去了一趟烟酒店。
他买了一条在这个年代堪称“硬通货”的红塔山香烟。
最后，他带着赚到的八百多块钱和那条好烟再次来到了那个改变了他命运的地方——城中村录像厅。
他要去找老李。
他要向这位亦师亦-友的神秘高人汇报自己的“战果”更重要的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下一步的指点。
录像厅里依旧是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肖业一眼就在那个最熟悉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李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打扮。
旧汗衫大裤衩，人字拖。
手里也还是那个泡着浓茶的大号搪瓷缸子。
他正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播放的《古惑仔》，脸上，带着一丝怀念的笑容。
肖业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地把那条红塔山放在了他面前。
“老李。”
老李闻声懒洋洋地睁开眼瞥了一眼那条烟又看了看肖业笑了。
“哟发财了？”
“托您的福。”肖业在他身边坐下难掩兴奋地把自己今天下午的“战绩”一五一十地都跟他汇报了一遍。
从如何在厕所里听到消息，到如何用一百五拿下全部的货，再到如何在两个小时内销售一空，净赚八百多块。
他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像一个考了一百分急于向家长炫耀的孩子。
他本以为老李听完，会对自己大加赞赏。
可没想到。
老李听完后，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仿佛，这在肖业看来惊天动地的“第一桶金”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值一提。
肖业的兴奋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老李：“老李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老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惊讶？”
“你小子要是连这点‘野花生’都发现不了那你也就不是我老李看中的人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气。
“可是……我半天就赚了八百多啊！”肖业还是有些不甘心。
“八百多？”老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淡淡的嘲讽。
“八百多，很多吗？”
“它能让你买身新衣服请兄弟吃顿烧鸡。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老李放下茶缸看着肖业，眼神第一次变得有些严肃。
“小子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偏财’。”
“真正的偏-财不是让你去捡别人掉在地上的钱包。”
“而是让你有能力首接从别人的口袋里光明正大地把钱拿出来，而且拿完之后，别人还得对你，说声谢谢。”
肖业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层面。
从别人的口袋里……光明正大地拿钱？
还得让别人说谢谢？
这……这他妈不是骗子吗？
老李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笑了。
“格局小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行了别在这琢磨了。你那点道行，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拍了拍肖业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走，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啊？去哪？”肖业连忙站起身。
“去了你就知道了。”
老李没有再多说什么提着他的大茶缸子就带着肖业走出了录像厅。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城中村那迷宫般的巷道。
老李的步伐不快却很稳。他对这里的每一条路都了如指掌。
肖业跟在他身后，心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他知道老李要开始给他上“实践课”了。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无比的露天夜市像一颗璀M璨的明珠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里比肖业之前卖磁带的那个小路口要大上几十倍！
上百个摊位密密麻麻地沿着一条长长的街道一字排开。
卖衣服的卖小吃的卖盗版碟的算命的……应有尽有。
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空气里弥漫着烤串的孜然味、臭豆腐的独特气味和年轻男女们肆意挥洒的荷尔蒙气息。
这就是九十年代最真实也最充满了生命力的夜生活！
肖业被眼前这壮观的场面给彻底震撼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土包子看什么都新鲜。
老李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他轻车熟路地带着肖业穿过拥挤的人群最终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卖冷饮的小摊子。
摊主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人看起来有些木讷。
摊子上摆着一个装满了冰块的泡沫箱里面插着各种口味的玻璃瓶汽水。旁边还有一个大盆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手工搓出来的凉粉。
生意很一般。
半天才有一个客人买一瓶汽水。
肖业有些不解。
他不知道老李带他来这个平平无奇的摊子前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想请他喝汽水？
老李似乎和那个摊主很熟。
他走上前拍了拍摊主的肩膀笑着说道：“阿华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那个叫阿华的摊主看到老李立刻露出了恭敬的笑容：“李哥，你来了！还行，就那样呗，混口饭吃。”
老李点了点头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肖业差点惊掉下巴的话。
“这样阿华你今天提早收工吧。这个摊子借我用一晚上。明天我给你双倍的份子钱。”
阿华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他这个摊子一晚上累死累活也就能赚个二三十块。
老李一开口就给他双倍还让他提早下班休息。
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好嘞！李哥！你随便用！钱就不用了您能看得起我这小摊子是我的荣幸！”阿华点头哈腰地说道。
老李笑了笑，也没跟他客气。
阿华千恩万谢地推着自己的小车走了。
偌大的摊子就剩下了老李和一脸懵逼的肖业。
“老……老李你这是要干嘛？”肖业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要卖汽水？”
他实在无法想象，像老李这种“高人”，会干这种抛头露面的小买卖。
老李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把自己的大茶缸子，往摊子上一放，然后挽起了袖子。
他看着眼前这片人来人往充满了无限商机的夜市，又转过头，看着肖业。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如同狐狸般的笑容。
他用下巴指了指摊子上那箱冰镇汽水和那盆凉粉。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的自信。
他说：
“小子看好了。”
“今晚我让你看看，钱是怎么流进口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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