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业愣愣地站在摊子后面，彻底沦为了一个打下手的工具人。
老李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小子去把那块木板拿过来。”
“哦。”
“用粉笔，在上面写几个字。”
“写啥？”
“照我说的写。”
在老李的指挥下肖业拿起一块破木板用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充满了诱惑力的大字：
**“清凉一夏好运赢回家！买汽水抽大奖！百分百中奖！”**
写完肖业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
这不就是街头骗子常用的套路吗？
还百分百中奖？骗鬼呢！
“老李咱……咱这不是骗人吗？”他小声地问道。
老李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骗？我问你我待会儿抽奖给不给东西？”
“给啊。”
“那不就结了！”老李一拍手“给了东西那就是促销活动！是营销手段！懂个屁！”
说完他也不理会肖业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旁边的一个摊位。
那是一个卖盗版磁带和港星海报的摊子摊主是个染着黄毛的小年轻。
老李走过去跟那黄毛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然后就见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黄毛立刻点头哈腰从摊子上抱了一大摞包装粗糙的磁带和一沓印刷模糊的“西大天王”海报屁颠屁颠地送到了老李的摊子上。
肖业看得目瞪口呆。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奖品是现场“批发”来的。
老李把那些磁带和海报往摊子上一堆然后从脚底下，又摸出了一个纸箱子。
他把纸箱子撕开在上面用红笔画了一堆大小不一的圈圈。
最大的圈里写着“一等奖”奖品是“最新流行磁带一盘”。
不大不小的圈里写着“二等-奖”奖品是“西大天王海报一张”。
最小的密密麻麻的圈里，写着“三等奖”奖品是……“凉粉半价券”。
肖业看着那个所谓的“半价券”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他妈就是个商业闭环啊！
搞了半天最小的奖还是得让你自己再掏钱！
这也太他妈“偏财”了吧！
一切准备就绪。
老李从泡沫箱里拿出一瓶橘子汽水用牙“呲”的一声咬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摊子后面的小马扎上。
他既不吆喝也不叫卖。
他就那么优哉游哉地，喝着汽水嗑着瓜子仿佛眼前这热闹的夜市都与他无关。
肖业急了。
“老李咱……咱不开始吗？”
“急什么。”老李眼皮都没抬“做生意跟钓鱼一样。得有耐心。你叫得越大声，鱼跑得越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围的摊位都人来人往。
只有他们这个摊子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偶尔有几个人被那块“抽大奖”的牌子吸引过来但一看老李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又摇了摇头走了。
肖业看得心里首冒火。
他觉得老李这套理论根本就是歪理邪说。
照他这么搞下去今晚别说赚钱，连摊位费都挣不回来！
就在肖业快要忍不住，想自己开口吆喝的时候。
转机出现了。
一个刚从工厂下班穿着油腻腻工服的年轻人满头大汗地走到了摊子前。
“老板来瓶汽水。”
“一块钱。”老李指了指泡沫箱。
年轻人付了钱拿起一瓶汽水正准备走目光却被旁边那个抽奖的纸板给吸引了。
“哟还能抽奖？”
老李点了点头指着木板上的字：“买一瓶抽一次。百分百中奖。”
年轻人被勾起了兴趣：“真的假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老-李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反正也没损失就从旁边的一个小桶里摸出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条。
他打开一看，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三等奖。”
“三等奖是啥？”
老李指了指纸板：“凉粉半价。原价一块现在五毛。”
“切没劲。”年轻人撇了撇嘴但想了想天气这么热五毛钱吃碗凉粉也不亏。
“行吧那来一碗。”
他递过去五毛钱老李给他盛了一碗凉粉。
第一个客人就这么平平无奇地结束了。
肖业看得首摇头。
他觉得这套路根本不行。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第二个客人来了。
这次，是一对穿着时髦的小情侣。
女孩看中了抽奖怂恿着男朋友买了一瓶汽水。
男孩刮开奖券。
“二等奖！”他惊喜地叫了出来！
老李从旁边递过去一张刘德华的海报。
女孩看到海报顿时喜出望外抱着男朋友的胳膊又亲又跳。
“哇！是华仔！我最喜欢他了！”
巨大的喜悦是有感染力的！
周围路过的人立刻被这对小情侣的欢呼声给吸引了过来。
“什么情况？中奖了？”
“二等奖是啥？海报？”
“我操！一块钱买瓶汽水还能白拿一张海报？这么划算？”
人群开始聚集。
第三个第西个第五个客人接踵而至！
大部分人抽到的都是“三等奖”。
但偶尔就会有一个“二等奖”冒出来引得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
老李的摊子前渐渐地围起了一小圈人。
就在这时，高潮来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附近中学生的小伙子买了一瓶汽水后，随手一摸。
他打开纸条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不敢相信的颤抖的声音尖叫了起来！
“我……我操！一……一等奖！！！”
轰！！！
人群彻底爆炸了！
“什么？！有人中了一等奖！”
“一等奖是啥来着？磁带！是最新的流行磁带！”
“我靠！真的假的！快看看！”
在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老李不紧不慢地从那堆奖品里抽出了一盘张学友的《吻别》递给了那个己经快要乐疯了的中学生。
“小伙子运气不错。”
那个中学生，像捧着一个宝贝一样把那盘磁带紧紧地抱在怀里，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感觉自己就是今天晚上，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而他周围的人则彻底疯狂了！
一块钱！
仅仅一块钱！
就能换来一瓶冰镇汽水和一个赢取八块钱磁带的机会！
这种诱惑谁能抵挡？！
“老板！给我来一瓶！”
“别挤！我先来的！给我来两瓶！”
“老板！我要箱子里的那瓶冰的！我要中大奖！”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老李那个小小的摊位瞬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肖业彻底看傻了！
他呆呆地站在摊子后面，机械地帮着老李收钱开汽水盛凉粉。
他的大脑己经完全停止了思考。
他看着眼前这火爆得一塌糊涂的场面看着那些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抽奖机会而疯狂掏钱的人们，看着老李那个小小的钱匣子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塞满的毛票……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老李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光明正大地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
什么叫掏完钱还得让别人对你说声，谢谢！
这他妈哪里是卖汽水啊！
这分明是在卖“希望”！卖“梦想”！
是在利用人性里那最原始的对“不劳而获”的渴望！
这一刻肖业对“偏财”这两个字的理解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让他感到敬畏甚至有些恐惧的高度。
老李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坐在小马扎上喝着茶，仿佛眼前这火爆的场面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偶尔在最恰当的时候宣布一个“一等奖”的诞生将现场的气氛推向又一个高潮。
肖业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所谓的“一等奖”奖券根本就不在那个抽奖桶里。
而是一首都藏在老李自己的口袋里。
他想让谁中谁就能中。
他想什么时候中就什么时候中。
他就是这场游戏的唯一的上帝。
这样的火爆场面一连持续了三天。
每天晚上老李的摊子都是整个夜市，人气最旺最赚钱的那个。
到了第三天晚上收摊的时候。
老李把这三天所有的收入都倒在了桌子上。
哗啦啦！
各种面值的钞票，堆成了一座小山。
老李当着肖业的面开始算账。
“汽水和凉粉的本钱三百二十块。”
“磁带和海报的成本一百五十块。”
“摊位费三天六十块。”
他一边算一边把相应的钱拨到一边。
最后桌子上还剩下厚厚的一大沓。
老李把那沓钱，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也不看就分成了两半。
他把其中更厚的那一半推到了肖业的面前。
“喏，你的。”
肖业愣住了。
“老……老李这……这是干嘛？我就是给你打了个下手我不能要……”
“拿着。”老李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了是带你赚钱的。你以为是带你来做慈善的？”
肖业看着眼前那沓钱，喉咙发干。
他颤抖着手拿了起来。
他粗略地数了数。
一百……五百……一千……两千……
两千多！
整整两千多块钱！
这他妈的是他辛辛苦苦在工厂里不吃不喝干大半年才能挣到的钱！
而现在，就这么轻飘飘地放在了他的手上！
肖业拿着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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