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粥下肚。
肖业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那种从胃里升腾起来的温暖的感觉驱散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因为淋雨而残留的寒意。
也彻底地，驱散了他心里那片名为“绝望”的阴霾。
身体和精神都获得了救赎。
第二天。
当阿强从工地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个冷清的小院时。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躺在床-上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肖业。
他看到整个小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屋子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而肖业正赤着膊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做着俯卧撑！
汗水顺着他那虽然瘦削但却充满了力量感的脊背不断地，流淌下来。
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迷茫和颓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高昂的斗志！
“业……业哥……”
阿强看着眼前这脱胎换骨般的一幕，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肖业听到声音停了下来。
他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走到阿强的面前看着他那张充满了疲惫和担忧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扛水泥而被磨得满是血泡的手。
肖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他伸出手给了这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依旧对他不离不弃的好兄弟一个最结结实实的拥抱。
“强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充满了，一种足以让任何人信服的力量。
“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阿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业……业哥你……你这是干啥……”
“从今天起”肖业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郑重承诺道，“我肖业再也不会，让你失望了。”
他身无分文。
甚至还背负着，五百多块钱的巨额“债务”。
但他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富有。
和强大。
因为他重新拥有了比金钱，要珍贵一百倍的东西。
兄弟的信任。
爱人的原谅。
和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后变得无所畏惧的强大的内心！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还债。
和道歉。
他找到了那个卖凉粉的，阿华。
“华哥，对不起。”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对着那个看到他后一脸警惕的中年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二百块钱是我骗了你。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你放心，不出半个月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他又找到了那个卖磁带的，黄毛。
“兄弟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他还想去找那些所有被他骚扰过的摊主。
他要为自己的愚蠢和疯狂一个一个地，去道歉。
他知道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钱。
更是自己的信誉和做人的根本。
他要靠自己的行动，把这些失去的东西一点一点地，重新赢回来！
……
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找老李。
他没有再像上次一样狼狈地倒在他的门口。
而是堂堂正正地走进了那间改变了他命运的小卖部。
老李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正戴着一副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份《参考消息》。
看到肖业进来他只是，从眼镜的上方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哟活过来了？”
“嗯。”肖业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老李师父。”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肖业这辈子没齿难忘。”
老李放下了报纸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
“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穿着破旧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己经焕然一新的年轻人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以后还碰那玩意儿吗？”
“谁碰谁死。”肖业的回答斩钉截铁。
“好。”老李点了点头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沓钱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是一千块。够你把欠的债还了剩下的拿去做个小本生意东山再起。”
“我……”肖业看着那沓钱，心里一阵感动。
但他却摇了摇头。
“老李，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
“嗯？”老李的眉头，挑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肖业抬起头，他的眼神清澈而又坚定，“您教过我路要靠自己走。”
“我欠下的债我要靠自己的本事一分一分地还回去！”
“我丢掉的脸我也要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地重新挣回来！”
“从哪里跌倒我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他的话掷地有声！
充满了一种百折不挠的强大的力量！
老李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仿佛在火焰中淬炼过的明亮的眸子。
他沉默了。
半晌。
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好！”
“不愧是我老李看中的人！”
“有种！”
他收回了那沓钱看着肖业，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和肯定！
“行。既然你小子，有这份骨气那我也就不拦你了。”
“但是记住一句话。”
“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真要是饿得快死了随时可以来我这赊一碗泡面。”
……
从老李的小卖部里出来。
肖业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拒绝了老李的资助。
因为他知道那不叫帮助，那叫施舍。
他可以接受老李在精神上对他的指引。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在物质上对他的依赖。
他要靠自己！
彻彻底底地靠自己！
他要用一种最堂堂正正最无可指摘的方式把他失去的一切都赢回来！
他要让苏颜让阿强，让老李让所有的人，都看到！
他肖业不是一个只会在泥潭里打滚的烂赌鬼！
他是一条哪怕被折断了脊梁，也终将再次腾飞的……龙！
他重新走上了，东-云市的街头。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有丝毫的迷茫和焦躁。
他像一头最冷静，也最饥饿的猎鹰。
锐利地，审视着，这座充满了机会和危险的钢铁丛林里的，每一个角落。
寻找着那个，可以让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阿强在不远处的一家理发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理发店的音响里正放着一首，最近火遍大街小巷的，粤语歌曲。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阿强听不懂粤语。
但他觉得这歌唱的真他妈带劲！
真他妈像他业哥！
他咧开嘴，笑了。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在人潮中逆流而行的坚毅的背影，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业哥你说……咱今天晚上吃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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