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搞了个造纸坊？”
高智渊眉毛一挑，知道正题来了。
“是有这么个小玩意儿。”
李斯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城南有处宅子，位置不错，后面还连着几间大商铺。我把它送给你。”
“你的造纸坊可以搬过去，扩大规模。”
“人手，我来出。利润，我们一人一半。”
“我会派我最信得过的人去经营，你只需要提供技术就行。”
高智渊心中暗笑。
这老狐狸，兴师问罪是假，来谈生意才是真。
他这是看上了造纸术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了。
“可以。”
高智渊痛快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
“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
高智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造纸术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独一无二。一旦泄露出去，那它就不值钱了。”
“这个我懂。”
李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自然明白垄断的价值。
生意谈妥，堂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李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仿佛不经意地提起。
“对了，最近王翦老将军，总是在禁卫军里晃悠。”
“陛下让他重新审核禁卫军中所有将士的忠诚度。”
高智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看向李斯。
“陛下……这是在猜忌王老将军？”
“陛下猜忌所有人。”
李斯放下茶杯，声音低沉。
“王翦那只老狐狸，聪明得很。”
“他知道陛下生性多疑，所以每次打了胜仗。”
“回朝第一件事就是向陛下索要良田美宅、金银珠宝。”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贪图享乐的庸臣形象。”
“而且，他从不参与皇子们之间的事情，明哲保身，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李斯的眼中闪过忌惮。
“你可不要小看了王家。王翦的儿子王贲，孙子王离，三代为将。”
“门生故吏遍布军中。他们家手里攥着的白虎军和青龙军。”
“足足有二十万大军，在军中的影响力，丝毫不输给蒙家。”
高智渊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我己经让大哥（蒙恬）最近不要与扶苏公子走得太近了。”
李斯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身体再次前倾，紧紧盯着高智渊。
“哦？”
“你不看好扶苏公子？”
高智渊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扶苏公子受儒家那套仁义道德影响太深，太过仁慈。”
“他的背后，站着的是那些心怀故国的楚国大家族。”
“他的行事作风，与陛下的霸道刚烈背道而驰。最重要的是……”
高智渊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对您这位法家出身的丞相，可没什么好感。”
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李斯的心坎里。
他就是靠着法家的铁血手腕才爬上丞相之位的。
与扶苏所代表的儒家势力天生就是死对头。
如果扶苏将来登基，第一个要清算的人，恐怕就是他李斯！
李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知己的兴奋。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有着如此深邃洞察力的少年。
心中再无半点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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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畅快。
高智渊也跟着笑了，他端起茶杯，对着李斯遥遥一敬。
“岳父大人，请喝茶。”
这一次，李斯没有再反驳。
他欣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
“好茶！”
一个简单的字，代表着两人之间己经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李斯猛地站起身。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重新换上了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
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正堂。
高智渊看着他“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老狐狸，戏还真足。
这一趟，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也是“气势汹汹”。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卫尉府之内。
一场足以影响整个大秦未来走向的交易，己经悄然完成。
李斯的车驾辘辘远去。
李蕴从月亮门后探出身子。
“将军……”
高智渊转过身，几步走到她面前，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谈妥了。”
高智渊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爹他……同意了？”
李蕴小声地问，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不敢抬头。
“嗯。”
“他不仅同意了，还会给你送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过来。”
李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父亲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
今日这般气势汹汹而来，怎么会……
高智渊看着她惊愕的眸子，笑了笑。
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
“在我这里，你不用想那么多。”
“你们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偏袒谁，也不会冷落谁。”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李蕴眼眶一热，再次将头埋了回去，肩膀轻轻耸动着。
高智渊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越过庭院，望向了远方的天空。
搞定一个岳父，还有一堆事等着。
片刻之后，他安抚好李蕴，让她回房休息。
“蒙睿，蒙迟。”
他扬声喊道。
两道身影立刻从不远处快步走来，躬身行礼。
“少将军。”
“造纸坊，该搬家了。”
高智渊开门见山。
蒙睿和蒙迟都是一愣。
“李斯会提供一处新的宅子，就在咸阳城内，地方够大。”
“从今天起，造纸坊的生意，咱们跟李相合作。”
高智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人手、利润，咱们跟他对半分。”
“他会派一个掌柜的过来，负责日常的经营。”
“蒙睿。”
“属下在。”
“你从府里挑个最信得过的账房先生过去。”
“只看账，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也别插手。”
高智渊的安排清晰明了，将权责划分得一清二楚。
蒙睿虽然心中震惊，但还是立刻领命。
“是，少将军，属下这就去办。”
把敌人变成合作伙伴，还能顺便把这烫手山芋分一半出去，少将军这手腕，真是绝了。
“蒙迟，备马，跟我上朝。”
“诺！”
然而，当两人骑马赶到宫门前时，却发现官员们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得，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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