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描淡写。
他环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五连的兵们全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平静之下，是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绝对力量。
李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先动手，此刻正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田勇身上。
他缓步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周围的人群就跟着向后蠕动一步，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田勇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李锋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你……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连长……”
李锋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聊家常。
“但我就认一个死理。”
“谁不服，就用拳头把他打服。”
“现在，你服了吗？”
田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服？他敢说不服吗？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对方的拳头会立刻砸在他的脸上。
看着田勇那怂样，李锋站起身，不再理他。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阵骚动。
“连长来了！快让开！”
一个五连的兵连滚带爬地跑去打了小报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身材魁梧，肩膀宽得像一堵墙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雪豹一走进场中，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六个兵，脸瞬间就黑了。
一股强大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都他妈干什么呢！”
“一个个杵在这儿当门神？！”
“操场是给你们看戏的吗？！”
一声暴喝，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
围观的兵们瞬间作鸟兽散，跑回了各自的训练位置，但眼睛还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
田勇看到救星来了，连滚带爬地扑到雪豹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连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新兵连的兵，跑到咱们五连来闹事！还打人！”
“您看，我们几个兄弟都被他打成什么样了！”
雪豹低头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田勇，又看了看其他几个在地上呻吟的兵，怒火不减反增。
他一脚踹在田勇的肩膀上。
“闭嘴！”
“六个人！六个老兵！被一个新兵蛋子打成这个熊样！”
“你们他妈还有脸哭？！”
“老子的脸，今天全被你们这群废物给丢尽了！”
雪豹骂得唾沫横飞，田勇几个人缩着脖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骂完了自己的兵，雪豹那双冒火的眼睛，才转向了李锋。
他上下打量着李锋。
眼前这个新兵，身材匀称，眼神平静，身上甚至看不出一点打斗过的痕迹。
可就是这个人，放倒了他手下六个兵。
“你，新兵连的？”雪豹的语气很冲。
“报告连长，新兵连，李锋。”李锋不卑不亢地回答。
“好一个李锋！”雪豹怒极反笑。
“胆子不小啊！跑到我们五连的地盘来撒野？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
李锋表情不变。
“报告连长，我不是来撒野的。”
“那你是来干嘛的？旅游观光？”雪豹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我朋友，被你们连的兵打了。”李锋指了指不远处的黄敖。
“按照部队的规矩，战友受了欺负，我这个当兄弟的，过来讨个公道。”
“这，不违规吧？”
李锋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讨个公道！
这西个字，让雪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老兵欺负新兵的破事。
这不仅是纪律问题，更是作风问题！
他扭头，眼神凶狠地瞪着田勇。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田勇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就是跟他闹着玩……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打……”
“闹着玩？”雪豹气得又想踹他，“你他妈管把人打得站不起来叫闹着玩？！”
雪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事情的起因，他己经明白了。
是他手下的兵不占理。
可现在，理不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五连的脸，被一个新兵给按在地上踩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雪豹还怎么带兵？
他五连还怎么在全团抬头？
就在他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既能保住面子又能给手下人一个教训的时候。
又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跑了过来。
“老雪！老雪！手下留情！”
人未到，声先至。
来人是新兵连指导员，龚建。
龚建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他先是紧张地看了一眼李锋。
见他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才看向雪豹，脸上堆起了笑容。
“老雪，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你的人没事吧？”
雪豹黑着脸，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六个。
“你自己看！”
龚建一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这下手也太狠了点。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哎呀，年轻人嘛，火气大，切磋切磋，难免下手没个轻重。”
“我替我手下的兵，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他就要拉李锋道歉。
雪豹却摆了摆手。
他把龚建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老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今天这事，是我的人不对在先，我认。”
“但是，他一个新兵，跑到我连队，打了我六个兵。”
“这事要是就这么算了，我五连的脸往哪儿搁？”
龚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雪，你还看不明白吗？”
“你那六个兵，被人家一个人给收拾了。”
“这事要是闹大了，捅到团里去，丢脸的是谁？”
“是你雪豹，是你五连！”
“到时候团长问起来，你手下的兵，六个打不过一个新兵，你怎么回答？”
雪豹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知道，龚建说的是事实。
这事，只能内部消化，绝对不能闹大。
龚建见他态度有所松动，继续说道：“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你回去，好好管教你的人。我也批评我的兵，让他写个检讨。”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你我都好。”
雪豹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
但他忽然话锋一转，眼睛发亮地看着不远处的李锋。
“老龚，这小子，是个好苗子啊！”
“身手这么利索，简首是天生的特种兵！”
“等新兵下连的时候，你可得把他分到我们五连来！”
龚建一听，顿时乐了。
“老雪啊老雪，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刚被人家打了脸，转头就要挖墙脚？”
“想得美！”龚建哼了一声，“李锋可是我们新兵连的宝贝疙瘩，各项成绩都是顶尖的。”
“人家神枪手西连的，早就跟我打过好几次招呼了。”
“能不能来你五连，得看他自己的成绩，也得看你五连有没有那个本事留住他。”
言下之意，你五连还不够格。
雪豹一听“神枪手西连”，顿时急了。
“凭什么啊！我们五连也是尖刀连！凭什么好兵都让他们抢走！”
“这事没得商量！这兵我要定了！”
龚建笑呵呵地推开他。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嚷嚷了，先处理眼前的事。”
两人商量完毕，重新走了回去。
雪豹的脸色依旧难看，他冲着地上还在哼哼的田勇几人吼道：“还躺在地上装死？！”
“全都给老子滚起来！”
“绕着操场，跑二十公里！跑不完不准吃饭！”
“跑完了，一人一份三千字的深刻检讨，明天早上交到我桌子上！”
“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谁敢欺负新兵，别怪老子把你们的腿打断！”
田勇几人一听要跑二十公里，脸都绿了，但看着连长要吃人的眼神。
只能哭丧着脸，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开始跑步。
处理完自己的兵，雪豹又深深地看了李锋一眼。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欣赏，有不甘，还有一丝……渴望。
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
这边，龚建也板起了脸，对着李锋和黄敖等人。
“你们几个，也真是能耐了！”
“敢跑到五连来打架，谁给你们的胆子？”
“李锋！尤其是你！个人英雄主义是不是？！”
“回去，你也给我写一份检讨！好好反省反省！”
虽然是批评，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火气。
李锋立正敬礼。
“是！指导员！”
一场足以引发两个连队大规模冲突的风波，就在两位主官的默契中，悄无声息地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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