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合院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奇怪。
白天，院子里静悄悄的，大人们上班，孩子们上学，偶尔只有贾张氏的咳嗽声和骂街声传来。
可一到晚上，当人们都下班回家，这院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格外压抑。
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聚在中院的大树下，摇着蒲扇聊天说笑。
三大爷的威信扫地，让他们没脸再组织什么集体活动。
刘海中和阎埠贵见了杨宇，都绕着道走，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易中海则依旧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见了谁都点头微笑，可他看向杨宇的眼神里，总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院里其他老实巴交的邻居，有的人对杨宇心存敬佩，想亲近又不敢；有的人被禽兽们煽动，对杨宇敬而远之。
人与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这些微妙的变化，大人们心知肚明，却都假装不知。
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无声的敌意，是最能被敏锐感知到的。
杨悦，就感受到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她变得沉默了许多。
每次出门打水，或者去公共厕所，她都走得很快，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因为她总能感觉到，有不友善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背上。
尤其是贾张氏，只要一看到她，就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骂一句“小绝户”。
还有棒梗，虽然不敢再来偷东西，但每次在院里碰到，都会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有时候还会故意朝她脚边吐口水。
这些欺负，让年幼的杨悦，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夜深了。
杨宇正在灯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一本关于机械制图的书。
这是他从厂里图书馆借来的，他想尽快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在这个时代，技术才是硬通货。
妹妹杨悦己经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影子，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杨宇感觉到了妹妹的异样。
他放下书，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怎么了，小悦？睡不着？”
杨悦转过身，依偎进哥哥的怀里，小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小声地问：
“哥，院子里的叔叔阿姨，还有爷爷奶奶，他们是不是……是不是都不喜欢我们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今天下午，我出去倒垃圾，贾奶奶又瞪我，还骂我……我好害怕。”
听到这话，杨宇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可以不在乎那些禽兽的算计和攻击，他可以把他们当成跳梁小丑。
可他不能不在乎妹妹的感受。
他拼尽全力，与这满院的豺狼虎豹周旋，为的就是给妹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让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现在，这片天空，还是被阴云笼罩了。
杨宇紧紧地搂住妹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冰凉的小手。
他没有说“别胡思乱想”或者“他们不是故意的”这种敷衍的话。
他知道，否认和回避，只会让孩子更加不安。
他看着妹妹的眼睛，认真地说：“小悦，不怕，哥哥在呢。”
他让妹妹坐起来，面对着自己。
“他们不是不喜欢我们。是因为，这个院子里，有那么几个心不好的人。”
杨宇决定，用妹妹能听懂的方式，把这个世界的残酷，提前教给她。
“你还记得，咱们刚回来的时候，贾奶奶和秦阿姨，是不是想抢我们的粮食？”
杨悦点了点头。
“那后来，几位大爷，是不是想多收我们的煤球钱和水管钱？”
杨悦又点了点头。
“你看，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自己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就总盯着别人家的东西。他们看我们家有房子住，看哥哥能挣钱，看我们能吃上肉，他们就心里不舒服，就嫉妒，就总想着从我们这儿占点便宜。”
他想了一个比喻。
“这就好像，你有一块漂亮的新手帕，别的小朋友看见了。有的好孩子，会夸你的手帕真好看，为你感到高兴。可是有的坏孩子呢，他就总想着把你的手帕抢走，或者弄脏。你要是不让他抢，他就到处说你坏话，说你小气，还让别的小朋友都不要跟你玩。”
“院里的贾奶奶，还有那几位大爷，就是那种想抢我们手帕的坏孩子。”
杨悦似懂非懂地听着，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多了一丝思索。
“所以啊，”杨宇继续说，“我们不能怕他们。你越是害怕，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就越想来抢你的东西，欺负你。”
“哥哥会永远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但是，小悦自己，也要学会变得勇敢，学会保护自己。”
他捧着妹妹的小脸，一字一句地说：“以后，如果贾奶奶再瞪你，骂你，你不用害怕，你就挺起胸膛，也瞪回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用心虚！如果棒梗再敢欺负你，你就大声地喊出来，让全院的人都听见！你记住，我们不欺负人，但也绝不能让人欺负！”
看着妹妹清澈的眼睛，杨宇的心里，既心疼，又坚定。
他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来说，或许太沉重了。
但他更知道，在这个人情复杂的西合院里，单纯的善良，只会成为被吞噬的羔羊。
他必须教会妹妹，如何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小悦，你记住哥哥的话。”
“善良，是非常非常宝贵的。但是，我们的善良，要给对的人。对于那些真心对我们好的人，比如后院的李大爷李大妈，我们要比谁都对他们好。”
“但是对于那些心怀不轨，总想占我们便宜的坏人，我们的善良，就必须带上一点锋芒。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会咬人的，我们不好惹！”
“就像一只小猫，平时可以很温顺，很可爱，可以让人摸。但如果有人想揪它的尾巴，欺负它，它也必须伸出自己的爪子，狠狠地挠他一下！这样，他下次才不敢再来欺负你。”
杨宇的话，像一颗种子，落进了杨悦的心田。
她眼中的恐惧，慢慢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很稚嫩，却充满了力量。
“哥，我记住了！善良，要带上锋芒！”
看到妹妹的样子，杨宇欣慰地笑了。
他将妹妹重新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睡吧，我的小英雄。不管发生什么，哥哥都会在。”
在哥哥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杨悦心中的不安彻底消失了。
她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勇敢的小猫，用锋利的爪子，赶跑了所有想来欺负她的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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