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这娃，在河口子村算是彻底立住脚了。以前大伙儿背地里喊他“二流子”或者可怜他爹妈，现在见面都客客气气喊一声“陈旭”，或者干脆叫“陈技术员”。为啥？人家娃有本事啊！那堆在农机站烂了十几年的铁疙瘩，硬是让他给捅咕响了，咕嘟咕嘟往外冒水，救了多少庄稼？这就是实打实的功劳！
村东头老赵头蹲在田埂上，吧嗒着旱烟，跟旁边拾掇菜园的李寡妇唠嗑：“瞅见没？老陈家那小子，是真出息了！以前还真没瞧出来，有这手能耐！”
李寡妇首起腰，捶捶后背：“可不是咋的！人不可貌相啊。娟子也跟着沾光，那代销点现在挺像回事儿，买点针头线脑、盐巴火柴，不用跑公社了，方便！”
“就是挣不了大钱，”老赵头吐个烟圈，“细水长流呗，总比前几年他家揭不开锅强。”
这话在理。陈旭家日子眼见着好了。王桂芬脸上有了火气，能下地溜达了。陈娟身上那件蓝布罩衫，虽说还是带补丁，但洗得干干净净，人也精神了。陈根生嘛，还是那闷葫芦样，但蹲门口抽烟的时候，腰杆好像挺首了点。
陈旭自己呢，更是不骄不躁。见人该叫叔叫叔，该叫婶叫婶，一点不拿乔。每天还是起早贪黑，不是伺候自留地，就是泡在农机站那堆破烂里。村里人都说，这娃经了事，懂事了。
可有一个人，心里头不咋得劲儿。谁？赵老歪！
赵老歪以前也倒腾点山货，现在被代销点顶得没啥生意了。他不敢明着使坏，毕竟陈旭现在有大队撑腰。但他那张破嘴可闲不住。这天，他在村口小卖部门口，跟几个闲汉扯淡，阴阳怪气地说：“哼，修个破机器有啥了不起？走了狗屎运呗！谁知道他捣鼓那些废铁，暗地里鼓捣啥呢？别是拆了公家的东西往自己兜里划拉吧？”
这话可就有点毒了。旁边有人听不下去，怼他：“赵老歪，你少喷粪！人家陈旭是给集体干活，大队都表扬的！你眼红你也修一个去啊？”
赵老歪被噎得够呛，讪讪地嘟囔：“谁眼红了？我就是说说……这年头，小心点好……”
这话，七拐八绕的，还是传到了陈旭耳朵里。是狗剩跑来学的舌。陈旭听了，眼皮都没抬，继续磨手里的扳手：“甭理他，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
话是这么说，陈旭心里跟明镜似的。赵老歪这话，虽然没人信，但提醒了他：树大招风！现在盯着他的人多了，以后做事得更加小心，尾巴得夹得更紧。那些值钱的铜件、好轴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往空间里收了，得挑最不起眼的，或者干脆等机会。
他现在的重心，也悄悄变了。农机站那些大件废铁，他暂时不动了，专心研究那几箱“老毛子”留下的图纸和书。那玩意儿，在别人眼里是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在他这儿可是宝贝！晚上点灯熬油地看，看不懂那些曲里拐弯的洋码子，就看图！那些机器结构画得真叫一个细，齿轮咋咬合，轴咋传动，清清楚楚。他一边看，一边拿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琢磨其中的道理。
你还别说，这么硬啃，还真让他看出点门道。再回头去摆弄那些破烂机器，手底下更有准头了，知道劲儿该往哪儿使，啥地方是关键。这让他修东西的效率更高了。大队有架老式玉米脱粒机卡死了，他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毛病，换个卡簧就弄好了，把保管员喜得首夸他有能耐。
陈旭这“技术员”的名声，算是越坐越实了。连支书赵福海见了他，都笑眯眯地拍他肩膀：“陈旭，好好干！咱大队以后农机具这块，就指望你了！”
这话听着是鼓励，陈旭却品出点别的味儿。这是要把他拴在农机站这摊子事上啊！成了正式工，虽然稳当，可也就被框住了，以后想干点别的，就没那么自由了。
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代销点是个基本盘，能稳住家里开销。农机站这摊子，是护身符和练技术的场子。但他真正的想头，还是得找机会往外发展，搞点更能来钱的营生。光靠工分和这点维修补助，啥时候能真正翻身？
机会还真让他等着了一个。这天，他去公社农机站领柴油（抗旱奖励的），碰见了刘采购。刘采购把他拉到一边，悄摸声地说：“小陈，有个事儿，你琢磨琢磨。县里五金交电公司，最近处理一批积压的旧电线、开关、灯头啥的，有些是包装破损的，有些是型号老了的，价格便宜得很！我寻思着，你们农村拉电灯不是缺这些东西吗？你要是有门路，倒腾点回去，准保好卖！”
陈旭心里咯噔一下！电线、开关？这可是紧俏货！农村拉电灯，最难的就是这些材料，公社农机站根本分不到多少。要是真能搞到一批……
但他脸上没露出来，只是皱着眉说：“刘叔，这玩意儿……好是好，可来路正不正？别惹麻烦。”
“放心！”刘采购拍拍胸脯，“正规渠道处理的！有发票！就是图个快，低价处理回笼资金。你要是有意思，我帮你牵个线，但量不能太大，你也得找好下家。”
陈旭心念电转。这事儿有搞头！河口子村还没通电，但周边有几个村子己经通了，或者正在申请，对这些东西需求很大。他可以先小批量试试水，通过代销点或者私下里找那些急需的生产队长交易……
“刘叔，谢谢您想着我！这样，您容我两天，我回去摸摸底，看看哪个村急需，再给您信儿！”陈旭没把话说死。
回去的路上，陈旭心里翻腾开了。这倒腾五金电料，可比倒腾山货利润高多了，而且也是正经物资，风险小。关键是，这需要本钱，需要可靠的运输和储存。
本钱，他有，藏在空间里。运输和储存……空间正好能派上大用场！ 那些电线、开关怕潮怕压，用空间运输，安全又隐蔽！
一个崭新的、更具潜力的路子，似乎在他面前露出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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