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帝医院肝胆胰外科的清晨,总是从一片兵荒马乱中开始。交班的住院医师顶着黑眼圈,声音沙哑;护士站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推着药品车和器械车的轮子在地板上碾出急促的声响。许兴文端着一杯浓度足以让心脏停跳一秒的黑咖啡,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晃进了医生办公室。昨晚林父那条识破一切的微信,后劲有点大,让他半宿没睡踏实。
“呀,许教授,昨晚做贼去了?这脸色跟被人欠了八百万没还似的。”李翊晙正叼着片吐司,手里翻着病历,嘴上还不忘损他一句。
许兴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瘫坐在自己的电脑椅上:“比欠钱严重多了……是灵魂的拷问。”
金俊完从一堆影像片里抬起头,冷冷道:“灵魂?你还有那东西?赶紧看今天的排班,第一台手术八点半开始。”
蔡颂华笑着把一份三明治放到许兴文桌上:“别听他们的,先吃点东西。对了,听说今天有新的住院医师报到,分到我们科和妇产科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杨硕亨离门最近,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才小声应了句:“请进。”
门被推开,两道穿着略显宽大、簇新白大褂的年轻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初来乍到的拘谨和难以抑制的兴奋。前面的是个女孩,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秀却透着坚毅的脸庞,眼神明亮而专注。后面跟着个男孩,眉眼与女孩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跳脱一些,眼神里满是好奇,正悄悄地打量着办公室里这几位早己在律帝医院声名在外的教授们。
“各位教授,早上好!”女孩率先开口,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我是今天报到肝胆胰外科的住院医师,张润福。”她弯腰鞠躬,动作标准。
旁边的男孩也赶紧跟上,声音明显更洪亮些:“教授们好!我是张鸿道,也是今天报到,分到妇产科!她是我姐姐!”他指了指张润福,语气里带着点与有荣焉的意味。
姐弟俩?还分别分到了外科和妇产科?这倒是挺有意思。办公室里几位教授交换了一下眼神。
安正原温和地笑了笑:“欢迎你们,张润福医生,张鸿道医生。我是安正原,肝胆胰外科的教授。”他习惯性地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这位是李翊晙教授,金俊完教授,杨硕亨教授,蔡颂华教授,还有那位……”他指向瘫在椅子上、正努力把三明治塞进嘴里的许兴文,“是许兴文教授。”
张润福再次恭敬地一一问好,目光在每位教授身上短暂停留,似乎在快速地将名字和面孔对应起来。张鸿道也跟着姐姐照做,只是眼神忍不住多在表情最丰富的李翊晙和看起来最“生人勿近”的金俊完身上瞟了几眼。
许兴文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灌了一大口咖啡,这才活过来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对姐弟,最后目光落在张润福身上,嘴角勾起他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张润福?名字挺好听。胆子大吗?我们科可是很累的,哭鼻子可没人哄。”
张润福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怯懦,认真回答:“我会努力,许教授。不会哭鼻子的。”
“哟,有志气。”李翊晙凑过来,胳膊搭在许兴文肩上,对着张鸿道说,“小子,你姐看起来比你靠谱啊。在妇产科可别毛毛躁躁的,那可是两条命的事。”
张鸿道立刻挺起胸膛,信誓旦旦:“我会非常小心的!李教授!”
金俊完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一份病历递给张润福:“这是今天第一台手术病人的资料,胆囊切除,腹腔镜。十分钟后跟我去查房,术前准备我要提问。”言简意赅,首接进入工作模式。
张润福立刻双手接过,神色一肃:“是,金教授!”没有丝毫犹豫。
蔡颂华看着这对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笑容温和了些:“别紧张,慢慢适应。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问我们,或者问其他前辈。”
杨硕亨也小声补充了一句:“嗯……加油。”
简单的见面后,张鸿道被妇产科来接人的护士带走了,走之前还回头冲他姐姐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张润福则留在了肝胆胰外科,立刻被金俊完带着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许兴文看着张润福跟在金俊完身后,脚步沉稳、全神贯注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这新来的小姑娘,眼神里有股劲儿,不错。
上午的手术安排得满满当当。许兴文主刀的一台肝部分切除,过程顺利,但耗时较长。等他缝完最后一针,摘下手术帽和口罩,感觉腰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晃悠着走出手术室,想去自动贩卖机买罐冰咖啡续命。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辩解声。
“我真的核对过三遍……医嘱单、药瓶、病人腕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拿错……”
许兴文探头一看,是张润福。她正站在护士站旁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面前站着的是肝胆胰外科那位以严格著称的护士长。护士长手里拿着一份医嘱单,脸色不太好看。
“张医生,核对三遍还能拿错?你知道这要是用上去会有什么后果吗?虽然是营养支持类药物,但这种低级错误绝对不能发生!”护士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张润福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护士长,我……我可能是太紧张了……”
“紧张不是理由!在律帝,尤其是外科,紧张会要人命!”
许兴文靠在墙边,看着那小姑娘被训得眼圈发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刚当住院医时手忙脚乱、挨训的日子。他啧了一声,首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哟,护士长,训我们科新来的宝贝疙瘩呢?”他语气轻松,仿佛没看到这紧张的气氛。
护士长见到他,表情稍微缓和了些:“许教授,您看看,这刚来就……”
许兴文摆摆手,打断她,目光落在张润福身上,依旧是那副调侃的语气:“呀,张润福,听说你跟你弟弟保证过不会哭鼻子?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算不算说话不算话啊?”
张润福猛地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想把泪水逼回去,声音还带着鼻音:“我没有哭!许教授!”
“这还差不多。”许兴文拿起护士长手里的医嘱单,随意扫了一眼,“哦,这个啊。我早上好像顺口改了剂量,可能系统没同步?还是我记错了?”他挠了挠头,一副“我可能又犯了迷糊”的样子,“算了算了,没事了,护士长,下次我改剂量一定大声宣告全世界。小姑娘刚来,系统不熟,情有可原,给我个面子?”
护士长看着他,明显不信他这套说辞,但许兴文毕竟是教授,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追究,只是瞪了张润福一眼:“下次绝对不能再犯!核对医嘱必须仔细再仔细!”
“是!谢谢护士长!谢谢许教授!”张润福连忙鞠躬,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护士长摇摇头,转身走了。
许兴文这才把医嘱单塞回张润福手里,懒洋洋地说:“别发呆了,金教授那边估计在找你了。记住这次教训,在医院里,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都可能被放大。小心,谨慎,但也不用怕,天塌下来有我们这些个高的顶着。”他指了指自己,又补充道,“当然,主要是金教授那种个子高的顶。”
张润福握着那张医嘱单,看着许兴文看似不羁实则替她解了围的背影,用力地点了点头,抬手用力抹了一下眼角,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向金俊完教授的方向跑去。那份初来乍到的惶恐,似乎被一种更加坚定的东西取代了。
而此时,在儿科的病房走廊上,张冬天正抱着一叠病历快步走着,差点与一个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年轻男医生撞个满怀。
“对不起!前辈!对不起!”那男医生连忙道歉,抬起头,正是张鸿道。他脸上带着汗,眼神却亮晶晶的,“我是妇产科新来的住院医张鸿道!来送会诊单!”
张冬天扶了扶眼镜,看着这个冒失却充满活力的后辈,淡淡地点了点头:“嗯,给我吧。下次在走廊上不要跑。”
“是!前辈!”张鸿道大声应道,把会诊单递过去,又好奇地看了眼张冬天胸前的名牌,“张冬天……前辈?您也姓张啊!真巧!”
张冬天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接过单子,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自己的工作。
张鸿道看着这位气质清冷、名字也很特别的前辈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嘴里嘀咕着:“冬天……润福……嘿,还挺有意思。”也转身跑回了妇产科。
律帝医院的新一天,就在这新旧交替、忙碌与失误、训斥与解围中,继续滚动向前。新的血液注入,带来了新的故事,也延续着不变的、属于医者的仁心与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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