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观的晨雾总比京华别处浓些，沾在青瓦上凝成细碎的霜，待日头爬过东侧的老槐树，才会化作水珠顺着瓦当坠下，滴在阶前的青苔上，溅起极轻的声响。
凌微坐在观前的石桌旁煮茶，银壶里的泉水咕嘟着细泡，蒸腾的白气裹着茶香，在微凉的空气里漫开。系统幻化的童子“清砚”正蹲在不远处扫落叶，竹扫帚过处，金黄的槐叶拢成整齐的小堆，动作间不见半分烟火气——这是凌微特意要求的，观中诸事只需维持最浅的日常，不必刻意周全，反倒能避开许多窥探的目光。
“先生。”
熟悉的脚步声停在观门口，萧景渊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轻缓，怕扰了这观中的静。他今日未穿太子常服，只着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素色玉带，发间仅簪了支碧玉簪，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仪，倒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温润。只是他眉宇间的倦色藏不住，眼下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好几夜没睡安稳。
凌微抬手将煮好的茶汤斟入白瓷杯，推到石桌另一侧：“殿下今日来得早，可是边境的消息又紧了？”
萧景渊在石凳上坐下，指尖刚触到杯沿便缩回，像是被热茶烫了似的——倒不是怕烫，是凌微这句首截了当的话，让他心头猛地一震。他昨日才从兵部拿到急报，北疆三城接连被蛮族袭扰，守将传来的文书里只说“敌寇来势汹汹”，可字里行间藏着的慌乱，他看得真切。这事他只与太傅和兵部尚书私下议过，连父皇那里都还没来得及禀明，凌微竟一语道破。
“先生怎会知晓？”萧景渊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先前的温润被焦虑取代，“昨日兵部急报，北疆三城受损，守将请求增兵，可……”他顿了顿，眉头拧得更紧，“可国库空虚，粮草筹措需时，若贸然增兵，恐被朝中反对者抓住把柄。更要紧的是，蛮族往年秋猎后便会退回漠北，今年却反常南下，我总觉得此事不对劲。”
凌微端起自己的茶杯，指尖轻轻着杯壁，目光落在阶前的青苔上，声音平淡无波：“殿下觉得不对劲，是觉得蛮族的动作太巧，还是觉得守将的文书太‘稳’？”
萧景渊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色。他确实有这层疑虑——守将送来的文书条理清晰，连损失的粮草、伤亡的兵士都记得分毫不差，可越是周全，越显得刻意。仿佛那不是急报，而是早就备好的底稿。只是这话他没对任何人说过，一来无凭无据，二来怕落个“猜忌忠良”的名声。
“先生慧眼。”萧景渊起身拱手，态度比往日更恭谨，“我总觉得此事背后有蹊跷，可反复翻看文书，却找不出半分破绽。昨日与太傅商议，他也只劝我先禀明父皇，从长计议。”
凌微抬手示意他坐下，指尖朝着石桌角的一片落叶指了指。那叶子边缘有个整齐的缺口，不像是被风吹断，倒像是被人用剪刀剪过。“殿下看这片叶子，若只看它落在地上的模样，只会觉得是寻常落叶。可若细瞧这缺口，便知是人为。”她收回手，喝了口茶，“边境之事，亦是如此。蛮族的‘反常’是缺口，守将的‘周全’是缺口，可这些缺口单独看，都算不得证据。唯有将它们连起来，才能看清全貌。”
萧景渊盯着那片落叶，眉头渐渐舒展，眼神却愈发沉凝：“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边境隐患非止外敌。”凌微放下茶杯，声音依旧清淡，却像一颗石子投进萧景渊的心湖，激起千层浪，“殿下不妨想想，蛮族南下需粮草，需知晓我军布防，这些东西，他们从何处来？守将的文书若有假，是为了隐瞒什么？是战败的真相，还是……通敌的痕迹？”
最后西个字出口，石桌旁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萧景渊的后背瞬间绷紧，指尖攥得发白。他不是没想过“内奸”的可能，只是这两个字太重，一旦说出口，便是动摇军心的大事。可凌微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那扇不敢推开的门——若真有内奸，那蛮族的反常、守将的刻意，便全都说得通了。
“可军中将领多是父皇信任之人，尤其是北疆守将，是跟着父皇打天下的老臣……”萧景渊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一丝不愿相信的挣扎。
凌微没有反驳，只是抬手示意清砚。清砚放下扫帚，捧着一个木盒走过来，打开后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这是系统调取的近三年北疆粮草调度记录。”凌微指着其中一张，“殿下看这里，去年冬月，北疆本该接收十万石粮草，可实际到账的只有七万石，剩下的三万石，文书上写着‘途中遇雪，延误未达’。可同一时间，漠北蛮族却突然多了一批中原产的粮食。”
萧景渊拿起那张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调度官的签名、兵部的印鉴，一应俱全，乍看之下毫无问题。可凌微指出的那处“延误”，偏偏卡在蛮族冬粮紧缺的时候，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这个。”凌微又指着另一张纸，“今年春日，北疆更换了一批军械，其中三百副甲胄的规格与军中常用的不符，更轻便，却也更不耐磨。这批甲胄分发到了哪个营，文书上写得模糊，只说是‘边防前哨’。可据系统监测，蛮族近日出现的甲胄，样式与这批极为相似。”
萧景渊的呼吸渐渐沉重，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终于明白凌微为何说“隐患非止外敌”——若军中真有内奸，将粮草、军械暗中送与蛮族，再配合着隐瞒军情，那北疆的局势，远比他想象的凶险。一旦内奸与外敌勾结，里应外合，北疆三城或许只是开始，整个大靖的边境，都将陷入危机。
“多谢先生提点。”萧景渊再次起身，这次的拱手礼比之前更郑重，腰弯得更低，“若非先生点醒，我恐怕还在被表面的平静蒙蔽，延误了查探的时机。”
凌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淡淡道：“殿下不必谢我，我只是点出问题。能否查清真相，守住边境，还要看殿下的手段。”她顿了顿，补充道，“查内奸需悄无声息，若打草惊蛇，恐生变数。殿下可从粮草调度官、军械监造官入手，这些人是关键，也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地方。”
萧景渊点头，眼神里的倦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他将桌上的文书小心收好，贴身藏在锦袍内侧，仿佛那不是几张纸，而是守住北疆的希望。“先生放心，我定不会让内奸得逞。待查清真相，必来向先生复命。”
说罢，他又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轻缓，而是带着几分急切，却又不失沉稳——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要与暗处的敌人博弈，每一步都不能错。
晨雾己经散去，日头升高，照在静心观的青瓦上，泛着柔和的光。清砚收拾好茶具，走到凌微身边：“宿主，萧景渊的信任值又涨了，现在己经到80了。”
凌微望着萧景渊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80还不够，要让他彻底明白，唯有跟着我，才能守住他想要的东西。”她抬手拂去石桌上的一片落叶，“丞相那边有动静吗？”
“丞相自从上次赔罪后，己经连续三天派人送来贡品，都是些珍稀的药材和玉器，还特意嘱咐，不求宿主接见，只求宿主安康。”清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看来他是真的怕了，也真的信了。”
“怕只是开始，信才是关键。”凌微站起身，走到观门口，望着京华的方向。远处的皇宫轮廓在阳光下隐约可见，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京华这潭水，还得再搅一搅，才能让更多人看清，谁才是他们该追随的人。”
风拂过，带来远处街市的喧嚣，却吹不散静心观的宁静。凌微知道，接下来，会有更多人找上门来，有试探，有算计，有臣服。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场人心博弈中，牢牢握住主动权，一步步走向她想要的未来。
作者“张晗涵”推荐阅读《神劫，系统伴生神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JM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