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头半个月，苏家村还透着几分年味的余温。村民们踩着残雪翻耕土地，准备种下新一季的红薯，田埂上时不时传来说笑声——去年冬天靠种耐寒蔬菜赚了钱，大家都觉得今年定是个好年景，连走路都带着劲。
苏玥璃却始终提着心。她清楚记得，前世就是这一年开春，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旱突然降临，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蝗虫，把方圆百里的庄稼啃得颗粒无收，最终酿成了席卷数州的荒年。这些天她总盯着天色看，初春本该是阴雨绵绵的时节，可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太阳毒得像盛夏，晒得土地渐渐泛出白茬。
“璃儿，你老望着天干啥？”母亲端着刚蒸好的红薯干出来，见女儿皱着眉，忍不住问道，“这天晴好，正好晒粮食，是好事啊。”
苏玥璃接过红薯干，指尖捏了捏旁边的泥土——土块硬得像石头，一捏就碎成粉末。“娘，这都开春半个月了，一滴雨都没下，地里太干了，红薯种下去怕发不了芽。”
她的担忧很快应验。又过了十天，不仅没下雨，气温还一天比一天高。村外的小河先是水位下降，露出河底的鹅卵石，没过几天竟彻底干涸了，河床上裂着一指宽的口子，连耐旱的野草都蔫了。村民们开始慌了，扛着锄头跑到地里，看着龟裂的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咋回事啊？往年这时候早就下好几场雨了！”李大叔蹲在田埂上，用锄头刨了刨土，土块溅起老远，“再不下雨，这地根本种不了庄稼！”
“是啊，我家的井水位也降了，再这么下去，连喝水都成问题！”旁边的村民附和着，声音里满是焦虑。
苏玥璃和大哥苏瑾渊站在村口的高坡上，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梁，脸色都沉了下来。“大哥，恐怕要出事了。”苏玥璃的声音有些发紧，前世的惨状在脑海里浮现——饿殍遍地，易子而食，那些画面让她浑身发冷，“这旱情怕是短不了。”
苏瑾渊沉默地点点头，他虽不知道妹妹为何如此笃定，却也看出了不对劲。这些天他去镇上办事，沿途看到不少村子的土地都干裂着，镇里的粮铺己经开始悄悄涨价，空气里都透着一股不安的气息。“家里的存粮还够吗？”他转头问，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够。”苏玥璃定了定神，还好她早有准备——系统空间里存了上千斤粮食，后院的地窖里还囤着去年收的红薯和晒干的蔬菜，“我之前多晒了些红薯干和菜干，地窖里也存了不少粮，咱们家暂时没问题。但其他村民……”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伴随着女人的哭声。两人赶紧往村里跑，刚到村口就看到一群村民围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躺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己经没了气息。
“是邻村王家的娃啊！”有人认出了孩子，声音发颤，“听说他们村的井干了，庄稼也种不下去，娃饿了三天，今天早上就没气了……”
女人趴在板车上哭得撕心裂肺：“造孽啊！这到底是咋了？为啥不下雨啊！我的娃啊……”
看着这一幕，苏家村的村民都沉默了，恐惧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刚才还在抱怨的人，此刻都闭了嘴，眼神里满是绝望——他们知道，王家村的今天，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
可灾难还没结束。三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村口突然有人尖叫：“蝗虫！好多蝗虫！”
苏玥璃被惊醒，跑到院子里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天边黑压压的一片，像乌云一样飘过来，离近了才看清，那全是密密麻麻的蝗虫，翅膀扇动的声音“嗡嗡”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快！把晒在外面的粮食收进来！把门窗关好！”大哥苏瑾渊反应最快，大声指挥着家人。苏玥璃和母亲赶紧把院子里晒的红薯干、菜干往屋里搬，二哥苏瑾陌和西哥苏瑾焱则拿起扫帚，试图驱赶落在院子里的蝗虫。
可蝗虫太多了，根本赶不完。它们落在屋顶上、院墙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然后疯狂地扑向地里的庄稼——刚冒芽的红薯苗、村民种的蔬菜，瞬间就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连树皮都被啃得坑坑洼洼。
村民们的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有人拿着锄头砸蝗虫，有人跪在地上哭求老天，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不到一个时辰，苏家村外的田地就变成了一片荒地，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了。
“完了……全完了……”李大叔瘫坐在地上，看着被啃光的庄稼，老泪纵横，“今年颗粒无收，这日子可咋过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当天下午，就有村民收拾行李，准备逃荒去外地。苏玥璃站在门口，看着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离开的村民，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越来越多的逃荒者出现在苏家村附近。他们大多是周边村庄的村民，带着仅有的行李，面黄肌瘦，眼神空洞，西处寻找能吃的东西。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后来竟成了规模，成群结队地往苏家村涌来——他们听说苏家村去年收成好，还种出了耐寒蔬菜，想来碰碰运气。
苏家门口很快聚集了上百人，男女老少挤在门外，有的哀求，有的哭喊，还有人用力拍打着苏家的大门，声音嘶哑地喊着：“苏家人开开门！给点吃的吧！我们快饿死了！”“你们有粮，为啥不救救我们！”
苏瑾渊让人把大门紧紧关上，全家都聚集在院子里，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西哥苏瑾焱握着腰间的刀，警惕地盯着门外，生怕有人冲进来；二哥苏瑾陌皱着眉，担心地说：“这么多灾民，咱们就算有粮也接济不过来，要是他们硬闯……”
苏玥璃看着门外涌动的人群，心里又酸又沉。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被逼到了绝路，可她也清楚，一旦打开大门，不仅家里的存粮会被一抢而空，还可能引来更多的灾民，到时候整个苏家村都会陷入混乱。
“不能开。”大哥苏瑾渊的声音冷静而坚定，“现在开了门，就是引火烧身，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害了咱们全家，害了村里的人。”
门外的哭喊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用石头砸门，“砰砰”的响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苏玥璃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知道，真正的生存考验，从这一刻起，才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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