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深秋,寒意渐浓,州桥夜市的灯火在薄雾中晕开一片朦胧的光晕,映照着市井间悄然涌动的暗流。谢石的测字摊前,队伍一日长过一日,从落魄书生到市井小民,甚至偶有青衣小帽的官家家仆混杂其中。他的名声如野火燎原,在汴京的大街小巷间蔓延,终于触动了扎根此地二十余年的"卦王"——王半仙的根基。
王半仙本名王守拙,半仙是其自号,盘踞汴京二十年,以一手相面之术结交权贵、笼络江湖,门下弟子众多,耳目遍布三教九流。此刻,他正坐于自家卦馆的紫檀木榻上,榻边熏香袅袅,两个小童侍立左右。这卦馆位于汴河畔最繁华的地段,三层小楼,朱漆大门,门楣上"神机妙算"的金字招牌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师父,那谢石今日又解了一桩奇案。"一个青衣弟子躬身禀报,"西街布商李员外家的公子走失三日,他仅凭一个'糖'字,竟在广储仓外的糖贩处寻回了孩子。前日更因'墨'字为寒门学子平反科举冤案,如今太学生都视他为神明。"
王半仙捻着花白的山羊须,眼中寒光一闪。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二十年来,从未有人能在他的地盘上掀起如此风浪。
"一个外乡来的野道士,也敢在汴京撒野?"他冷笑一声,声音阴柔如丝,"看来是不知道这汴京城的水有多深。且让邢三手去试试他的成色。"
邢三手,人如其名,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关节粗大异常,布满老茧,是经年练习特殊技艺所致。他并非莽夫,而是个心思缜密的江湖奇人,精通偷盗、追踪、伪装诸般市井伎俩,在王半仙门下专司试探、打压那些不识趣的同行。
得令后,邢三手并未首接发难。他深知知己知彼的道理,连日在谢石摊前徘徊,时而扮作卖炊饼的小贩,时而化作乞食的老丐,仔细观察谢石的测字手法与客户往来。
这日清晨,邢三手推着炊饼车,在谢石摊旁寻了个位置。他一边叫卖,一边暗中观察。只见一个老妇人前来测字,写了个"安"字问儿子前程。谢石观字片刻,却先看了眼老妇人的双手——那手上满是冻疮,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浆洗的痕迹。
"大娘,"谢石温声道,"此字写得安稳,然墨迹干涸处见分叉,显是心力交瘁。您儿子在城外营中可好?"
老妇人顿时泪如雨下:"先生如何得知?我儿在禁军当差,三月未归了......"
邢三手心中暗惊:这谢石观察之细,竟能从字迹推断出求测者的家事。他继续观察,发现谢石对每个求测者都会留意其气息缓急、笔势轻重,甚至连衣饰上的污渍、鞋底的泥土都不放过。这己超出了寻常测字术的范畴。
傍晚时分,人潮渐散。邢三手佯装收摊,推车经过谢石摊前,故意掉落几个炊饼。谢石弯腰帮他拾起,二人目光短暂相接。
"先生测字如神,不知可曾为自己测过前程?"邢三手试探道。
谢石微微一笑:"前程在天,更在人心。阁下这炊饼做得精细,可惜火候略急,饼底微焦,可是心中有事?"
邢三手心中一凛,强笑道:"先生说笑了。"
待他推车离去,一首在旁整理书卷的苏琬轻声道:"先生,此人近日天天在此,形迹可疑。"
谢石目送邢三手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轻声道:"鼠辈窥伺,其目如鹰,然心气浮躁,不足为虑。"他转头看向苏琬,"记住,观人如观字,重在其势,而非其形。此人虽善伪装,但步履间自有章法,非寻常市井之徒。"
暮色渐深,州桥两岸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在汴河水中,碎成点点金光。谢石收拾摊子,目光掠过河面上往来穿梭的舟船,心知这汴京的水,就要被搅动了。而对面的茶楼上,邢三手凭窗而立,将方才谢石与苏琬的低语尽收眼底——他读唇的功夫,也是江湖一绝。
"谢石......"邢三手喃喃自语,"倒是个有趣的人物。"他眼中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随即又被谨慎取代。他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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