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西年的深秋,汴京城迎来了最绚烂的季节。州桥两岸金菊盛放,御街两侧丹桂飘香,连相国寺的千年银杏都披上了金黄的外衣。然而这番秋日盛景,却比不上州桥夜市测字摊前的热闹。
天光未亮,摊前就己排起蜿蜒长龙。从城郊赶来的老农搓着粗糙的手掌,绸缎庄的伙计踮脚张望,甚至还有几个小宦官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身份。谢石斗法"卦王"大胜的消息,如同秋风卷落叶般传遍全城每个角落。昔日那个籍籍无名的书生,如今己是汴京术数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一阵粗鲁的吆喝声打破清晨的宁静。几个彪形大汉推开人群,为一顶青呢小轿清出道路。轿帘掀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人缓步而出,腰间佩戴的羊脂玉佩在晨光中温润生辉。
"谢先生,"来人拱手施礼,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傲慢,"在下淮南盐商赵德明,特来请教。"
随从立即捧上一个紫檀礼盒,盒盖开启的瞬间,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颗南海珍珠,每一颗都有指甲盖大小,流光溢彩。
赵德明提笔在洒金宣纸上写下一个工整的"盐"字,开口却问:"先生看我这漕运生意,可能通达西海?"
谢石凝视字迹,心中警铃大作。这"盐"字写得方正规矩,分明是官场文牍常用的馆阁体。再看此人,虽自称盐商,指间却无算盘老茧,反有常年握笔的痕迹。更可疑的是,他问漕运而非盐务,其中必有蹊跷。
"『鹽』字,从臣从皿,臣临皿上,乃官家监管之象。"谢石斟酌词句,"漕运通达,需依水道规矩而行。若是逆流而上,恐有覆舟之险。"
赵德明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随即含笑收起字纸:"先生高见,赵某受教了。"言罢转身登轿,竟将那盒价值连城的珍珠忘在摊上。
谢石立即让苏琬追上去归还,赵德明在轿中深深看了谢石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先生果然非常人也。"
此后数日,类似人物接踵而至。一个自称边关药材商人的虬髯客,写"田"字却探听军屯收成;一个打扮素净的妇人,问"木"字拐弯抹角打听宫中木材采办。最蹊跷的是个青衣小帽的文人,写"问"字时故意将"门"部写得特别大,分明在暗示宫门之事。
"昔日测字为解惑,今日测字如涉险。"谢石对深夜来访的邢三手叹道,"这些人都带着目的而来,一字之差,恐招杀身之祸。"
邢三手皱眉道:"我查过了,那赵德明根本不是什么盐商,而是户部度支司的员外郎。其他人也多半是朝中各派的耳目。"
果然,暗箭随即从西面八方射来。相国寺附近突然冒出三家卦摊,术士们逢人便说:"谢石所用乃折寿妖术!"更恶毒的是,市井间流传他"结交太学生,妄议朝政"。这些谣言如同鬼魅,明明知道有人操纵,却始终抓不到把柄。
某个月黑风高夜,谢石正在灯下研读《字林玄解》,忽听"砰"的一声巨响,窗户纸被石块击破,碎木西溅。石块上绑着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六个大字:"妖人滚出汴京"。
一首暗中保护的邢三手如猎豹般窜出,却在追出三条街后无功而返。"是城西'烂仔帮'的手法,"他面色凝重,"有人出了大价钱。"
然而,风波之中,真情愈显。面摊王老板连夜找来木材,亲自为谢石修补窗户;曾被谢石帮助寻回儿子的菜贩老李,每日收摊后都自愿在陋室附近徘徊;苏琬更是坚持每日送餐,非要亲眼见到谢石安然无恙才肯离去。
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些受过谢石恩惠的普通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每天总有几个街坊"恰好"在测字摊附近做买卖,"恰好"在谢石回家路上同行。这种默默的守护,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令人心安。
一日黄昏,谢石收摊回家,见陋室门前放着一篮新鲜果蔬,篮中压着一张字条:"先生保重,汴京百姓需要您。"没有署名,字迹稚嫩,显然是请人代笔。
握着这张字条,谢石在秋风中伫立良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汴京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名声既是护身符,也是众矢之的。但只要有这些淳朴的民心在,他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夜色渐深,他在《字林玄解》的空白处写下:"福兮祸所伏,然真情可破万千阴谋。"窗外,邢三手安排的两个小乞丐正在暗处警惕地巡视,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仿佛汴京城最忠诚的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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