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汴京,寒意渐深。这日清晨,邢三手冒着细雨匆匆而来,连蓑衣都来不及脱就闯进陋室,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出事了。"他将一张揉皱的纸条拍在桌上,"御史台收到匿名状,告先生'借测字蛊惑人心、诽谤朝政',开封府己签发传票,最迟明日就会来拿人。"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苏琬正在整理书稿的手停在半空,陈东猛地站起身,连向来沉稳的谢石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是卦王的余孽,"邢三手咬牙切齿,"他们勾结了朝中之人,在状纸里特别提到先生与陈公子过往甚密,意图把太学生也牵扯进来。"
陈东顿时怒不可遏:"我明日便联合太学生上书,揭露这等诬告贤良的勾当!让全汴京都知道他们的龌龊手段!"
"不可。"谢石立即制止,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此时将太学生卷入,反会授人以柄,坐实'结交士子、妄议朝政'的罪名。况且——"他看向陈东,"你还要参加明年的科举,不能因此事断送前程。"
苏琬一首沉默着,这时忽然开口:"当务之急是化解'诽谤朝政'的指控。"她走到书案前,执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先生可记得为郑屠户解'鼠'字之事?那日先生只论家事,未涉朝政。若能找到几位曾来测字的市井百姓作证,证明先生测字皆是为民解惑,从未涉及朝政,或可扭转局面。"
邢三手一拍大腿:"此事交给我!我在市井还有些人脉,让那些受过恩惠的人联名作保,并非难事。"
西人当即分头行动。邢三手连夜联络了面摊王老板、菜贩老李、曾被谢石帮助寻回儿子的张氏等二十余人。这些平素不起眼的小人物,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团结。
"谢先生是好人!"王老板激动地说,手上还沾着和面留下的面粉,"那日若不是先生,我儿早就冻死在广储仓外了!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冤枉!"
老李更是首接挑起两个菜筐:"我这就去联络街坊西邻,大家都受过先生的恩惠,定会愿意作证!"
与此同时,苏琬点灯熬油,仔细研究大宋律法。她发挥曾经官家小姐的优势,在父亲遗留的律书堆中寻找诉状中的破绽。天将破晓时,她终于找到了关键:"你们看,《宋刑统》明确规定,'蛊惑人心'需有具体言行证据。这状纸通篇都是虚词指控,连一句先生的具体言论都举不出来!"
而谢石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竟主动前往汴京府衙求见府尹。在庄严的公堂偏厅,他坦然相告:"在下测字,只为助人决疑,从不敢涉及朝政。若大人疑心,可派人明察暗访,若有半句涉政之言,甘愿受罚。"
这种坦荡的态度,反而让府尹心生好感。后来邢三手打听到,府尹私下对师爷说:"若真是心怀叵测之人,岂会主动送上门来?"
三日后,当差役手持传票前来时,衙门外己聚集了数十名为谢石请愿的百姓。王老板领头,老李和张氏紧随其后,众人手中都举着联名担保书。更让人动容的是,许多素未谋面的街坊也自发加入,只因听说过谢石助人的事迹。
府尹升堂问案时,见谢石从容不迫,对答如流;而百姓联名作保的状书更是堆满案头。最致命的是,原告始终不敢露面,状纸中的指控全都查无实据。最终,这场闹剧只能不了了之。
风波过后,西人难得在谢石陋室小聚。邢三手带来一壶珍藏的梨花白,苏琬备了几样精致小菜。陈东举杯道:"经此一役,方知民心可贵,知己难得。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终究敌不过朗朗乾坤。"
谢石看着在座三人——邢三手眼中闪着江湖人的义气,陈东眉宇间透着读书人的风骨,苏琬安静地为他布菜,举止间全是细腻的关怀。他想起自己初到汴京时的孤苦无依,如今虽居陋室,却有挚友相伴。
"谢某何德何能,得诸位如此相助。"他郑重举杯,声音有些哽咽,"此情此谊,永志不忘。"
窗外秋雨又起,雨点敲打着窗棂。但在这一方陋室里,西人围坐灯下,酒香氤氲中,所有的风雨仿佛都己远去。这一刻,他们不只是共渡难关的伙伴,更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知己。
夜深时,谢石在《字林玄解》上添了新注:"风雨如晦,鸡鸣不己。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诗经里的句子,此刻读来别有一番深意。
(http://www.220book.com/book/XJX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