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木洞中学的潮热更重了。教室里的吊扇从早转到晚，还是驱不散那股黏腻的热意。陈宇的失眠越来越严重，每天晚上要到三西点才能睡着，早上六点半就要起床，白天上课的时候，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
5 月 2 号周五早上，陈宇在课堂上睡着了。他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走路 —— 脚步声很轻，“嗒、嗒、嗒”，从教室的后门走到他的座位旁，然后停了下来。他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睁不开，像是被胶水粘住了。
接着，他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手指很凉，像冰块。他猛地惊醒，教室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在认真听老师讲课，后门关着，没有人。李伟坐在旁边，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纸上画着什么。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过来？” 陈宇问，声音有点沙哑。
李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陈宇揉了揉眼睛，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困了，出现了幻觉。但刚才那冰凉的触感很真实，像是真的有人碰了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没有任何痕迹，但是那种凉意还留在皮肤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天下午，陈宇的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宇宇，最近学习怎么样？” 妈妈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点疲惫，“下个月就要月考了，你可得加把劲，别像上次那样考砸了。”
“知道了妈，” 陈宇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的操场，“我最近有点没精神，可能是没睡好。”
“没睡好？是不是作业太多了？” 妈妈的声音紧张起来，“你别熬夜，早点睡，身体重要。要是实在不行，我跟你们老师说说，少布置点作业。”
“不用了妈，” 陈宇赶紧说，“我就是最近有点压力大，过几天就好了。” 他没告诉妈妈教室里发生的奇怪事，他知道妈妈会担心，而且就算说了，妈妈也只会觉得他是在找借口，或者是胡思乱想。
挂了电话，陈宇回到教室。李伟正在收拾书包，看样子是要提前走。“你要去哪？” 陈宇问。
“请假，” 李伟说，这是他第一次说两个字以上的话，“去看我表哥。”
陈宇的心猛地一跳：“你表哥？是张昊吗？”
李伟收拾书包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没说话，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陈宇坐在座位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拿出手机，偷偷搜了一下 “木洞中学 张昊”，跳出了一条三年前的新闻 ——《木洞中学发生火灾，一名学生不幸遇难》。新闻里说，三年前的 5 月 12 号，木洞中学高二（3）班的教室发生火灾，起火原因是电线老化短路，一名叫张昊的学生因为在教室后面拿东西，错过了最佳逃生时间，不幸在座位上遇难。
新闻下面还有一张照片，是火灾后的教室，桌椅被烧得焦黑，窗户玻璃碎了一地，墙上的奖状也被烧得只剩下边角。陈宇的心跳得飞快，他看着照片里的教室，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是能认出来，那就是他现在所在的高二（3）班教室。而且新闻里提到的张昊的座位，就是第西组第三排 —— 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他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手心全是汗。原来李伟说的 “你坐错了”“这不是你的位置” 是这个意思！原来张昊就是三年前在这个座位上遇难的学生！那桌肚里的水渍、包子上的牙印、扉页上的 “张昊” 两个字，难道都是……
陈宇不敢再想下去。他觉得浑身发冷，就算教室里的吊扇吹着热风，他还是觉得像是在冰窖里。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调这个座位，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问清楚张昊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陈宇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他不敢再坐在那个座位上，上课的时候总是往旁边挪，尽量靠近过道。他不敢看桌面，不敢打开桌肚，甚至不敢靠近李伟 —— 他觉得李伟知道很多事，但是不愿意说。
5 月 6 号周二早上，陈宇走进教室，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本书 —— 是一本旧的笔记本，封面是蓝色的，己经有点褪色了。他走过去，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张昊” 两个字，和语文课本扉页上的字迹一样。
笔记本里写的都是张昊的日常，有他的学习笔记，有他和朋友的趣事，还有他对未来的规划。“今天和李伟去操场打篮球，他输了，答应请我吃冰淇淋。”“下个月就要月考了，要好好复习，争取考进前二十名。”“以后想考重庆大学，留在重庆，离爸爸妈妈近一点。”
陈宇一页一页地翻着，心里越来越难受。张昊看起来是个很阳光的男生，和他一样，对未来有期待，有自己的小目标。可是三年前，他却在这个教室里，在这个座位上，遭遇了不幸。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是用红色水笔写的，字迹很潦草，像是在很着急的情况下写的：“火好大，我出不去了，我的位置……” 后面的字被烧得模糊了，看不清楚。
陈宇的手开始发抖，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把笔记本合上，放进自己的书包里。他不知道这本笔记本是谁放在这里的，是李伟吗？还是…… 他不敢想。
那天晚上，陈宇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拿出了那本笔记本。他翻到最后一页，盯着那句没写完的话，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觉得张昊很可怜，也觉得自己很害怕 —— 他现在坐的是张昊的位置，张昊是不是还在这个位置上？那些奇怪的事，是不是张昊在提醒他，让他离开？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他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 ——“嗒、嗒、嗒”，和他在课堂上听到的脚步声一样，很轻，很慢。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妈妈去外婆家了，要明天才回来。
“谁？” 陈宇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
脚步声停了。陈宇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轻轻打开一条缝。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亮线。他没看到任何人，但是桌子上放着一杯水，杯子是他早上用的，他明明记得自己把杯子放在厨房了。
他走过去，摸了摸杯子，水还是温的。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 这杯水是谁倒的？难道有人进了他家？
他赶紧检查了门窗，门是锁着的，窗户也关得好好的，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他站在客厅里，浑身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突然想起那本笔记本，想起张昊，想起那个被火烧过的教室。他不敢再待在家里，拿起手机，跑出了家门，去了附近的网吧 —— 他觉得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才会有点安全感。
在网吧里，陈宇通宵玩游戏，不敢睡觉。他怕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张昊，就会听到那脚步声。天亮的时候，他走出网吧，眼睛红得像兔子。他走到校门口，张叔的面馆己经开了，看到他，惊讶地问：“娃儿，你怎么一夜没回家？你妈昨晚给我打电话，问我看到你没有，急得不行。”
陈宇这才想起，昨晚跑出来的时候，没给妈妈打电话。他赶紧拿出手机，给妈妈回了个电话，说自己昨晚在同学家复习，忘了打电话。妈妈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是让他赶紧去学校，注意安全。
走进教室的时候，李伟己经到了。他看到陈宇，皱了皱眉，问：“你昨晚去哪了？”
“在同学家复习，” 陈宇说，他不想跟李伟说太多。
李伟没再问，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在陈宇的桌肚里：“吃点东西，你脸色不好。”
陈宇愣了一下，这是李伟第一次主动给他东西。他拿起苹果，苹果很新鲜，还带着点凉意。他看着李伟，想说声谢谢，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李伟是在关心他，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那天上午的语文课，老师让大家背诵《岳阳楼记》。陈宇背到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李伟又说话了，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他在看着你。”
陈宇的背一下子僵住了。他转头看着李伟，李伟的眼睛盯着他的座位，像是在看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谁在看着我？” 陈宇的声音有点发颤。
李伟没回答，只是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但是没声音。陈宇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无助 ——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这个座位上还藏着多少秘密，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摆脱这一切。他只知道，他的日常己经开始崩坏，而他，正一步步滑向一个未知的、恐怖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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