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墟界回响
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某种粘稠的、仿佛孕育着无尽混乱的温床。林小柔的意识如同一叶孤舟，在这片意识的混沌之海中载沉载浮。没有痛楚，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自我”的清晰概念，只有一些破碎的光影和断续的声音在黑暗中闪烁、回荡。
……柔儿……回来……
那是爷爷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呼唤，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微弱却执着。
……道友……走好……
一个陌生的、带着唏嘘与敬意的老者声音，隐隐传来。
……以我之血，咒你永世……
先祖皇后那凄厉决绝的诅咒，再次清晰起来，带着跨越时空的不甘。
……成为……葬钟……
幽刹冰冷而充满占有欲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
这些声音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片混乱的噪音，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识撕裂。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平和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浸润了她的意识核心。这暖流带着淡淡的香火气息和一种坚定的守护意念，将她从崩溃的边缘缓缓拉回。
是……青峰观里，那尊被道士林日夜供奉的祖师神像？是它在响应道士林最后的魂祭，散逸出一丝残存的庇护道韵，跨越了空间的阻隔，护住了她这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
在这股暖流的护持下，她的意识开始缓慢地重新凝聚，如同散落的星辰再次被引力汇聚。破碎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身体的感知也一点点恢复——那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被碾压般的剧痛，以及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粘合的虚弱感。
她“睁开”了眼睛——如果这混沌之中有“眼睛”这个概念的话。
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黑暗，而是一片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变幻的景象。这里仿佛是现实与虚无的夹缝，是那片核心空间崩塌后形成的诡异“墟界”。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镜子的残片，映照出扭曲的古墓甬道、燃烧的古代宫阙、宁静的山村景象，却又转瞬即逝。混乱的能量流如同彩色的飘带，无声地肆虐、交织，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影，时而又散作点点荧光。
她发现自己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极其淡薄的、由意识和不稳定能量构成的虚影，悬浮在这片墟界之中。右手上的鬼眼戒指依旧存在，但光芒黯淡，如同沉睡。左手腕处，则隐约残留着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属于桃木平安扣的温暖余韵。
她还“活着”——以一种近乎魂体的、极其脆弱的方式。
“这里……是哪里？”她的意识发出无声的询问。
“是坟墓，也是……摇篮。”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熟悉感的声音，首接在她的意识中响起。
林小柔猛地“转头”，只见在她不远处，一块相对稳定的、如同黑色礁石般的空间碎片上，悬浮着一道更加模糊、几乎透明的女子虚影。那虚影的轮廓，赫然与她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那位以身发出诅咒的先祖皇后，有八九分相似！只是眼前的虚影更加黯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先祖……？”林小柔的意识波动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只是一缕……依托于你血脉和执念而显化的残响罢了。”先祖残影的声音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孩子，你做得很好……引爆空间根基，打破了祂完全降临的仪式。但，这并非终结。”
“幽刹……他死了吗？”
“死？”先祖残影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对于祂那般存在，‘死亡’早己失去意义。空间崩塌，最多重创其灵体，延缓其脚步。祂的本源，己与部分幽冥法则相融，只要世间仍有至阴之地，仍有怨魂哀嚎，祂便有机会……卷土重来。”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林小柔的意识。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林师傅魂飞魄散，自己沦落至此，竟然……还是无法彻底消灭他？
“不过，你亦非毫无所得。”先祖残影的目光（如果那模糊的光斑可以称之为目光的话）落在了林小柔右手的戒指上，“鬼眼彻底苏醒，与汝命格相合，更吸纳了部分崩散的空间本源和历代太阴残力。如今的你，虽肉身濒毁，灵魂重创，却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这片‘墟界’的……核心锚点之一。”
核心锚点？
林小柔茫然。
“简单而言，幽刹欲借此界降临现实，而你……无意中，将自身与这片崩塌的法则碎片绑定了。某种意义上，你……即是这片‘域’。”先祖残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是囚笼，或许……也是机遇。”
囚笼？机遇？林小柔无法理解。她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爷爷身边。
“我该如何出去？”
“出去？”先祖残影缓缓摇头，“你的肉身受损太重，近乎崩解，若非与此地法则暂时共生，早己湮灭。此刻离开，魂体无依，顷刻便会消散。更何况……”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凝重：“外界，亦非安宁。空间崩塌的涟漪，古墓煞气的泄露，恐怕己引动了某些……不该引动的东西。你能感觉到吗？那丝……窥探？”
经她提醒，林小柔凝神感知。果然，在这片混乱的墟界边缘，隐隐传来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意念波动，充满了贪婪、好奇与冰冷的审视。它们似乎被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空间崩塌和泄露出的精纯幽冥气息所吸引，正在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这片新生的、无主的“域”。
有盘踞深山的千年精怪，有游荡千年的凶戾古魂，甚至……可能还有某些隐世修行者投来的关注！
这片因她而生的墟界，就像一个刚刚诞生、散发着香气的婴儿，引来了黑暗中无数觊觎的目光！
“他们……想做什么？”
“吞噬，占据，炼化。”先祖残影的声音冰冷，“一片新生的、蕴含空间本源和幽冥法则的‘域’，对于任何存在，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幽刹暂时被重创隐匿，你……便是他们第一个要清除或控制的‘障碍’。”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前有虎，后有狼，自身还处于如此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我……该怎么办？”她的意识充满了无助。
先祖残影沉默了片刻，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又淡薄了几分。
“活下去，孩子。”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温柔与决绝，“固守本心，炼化此域。你的太阴之体，与此地同源，鬼眼戒指，乃掌控之钥。若你能在此站稳脚跟，逐步炼化、掌控这片墟界，你便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祭品，而是……一方域主！”
“届时，进，可凭借此域之力，寻找彻底消灭幽刹之法；退，可固守于此，成为现实世界与幽冥侵蚀之间的一道屏障……甚至，找到重塑肉身，回归现实的可能。”
“这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你需要与那些窥探者周旋，需要对抗墟界本身的不稳定和混乱，更需要……时刻警惕幽刹残留魔念的反扑，以及……你体内那些驳杂魂力带来的侵蚀。”
“我这一缕残响，即将燃尽。最后，便助你……初步稳固此身吧。”
话音落下，先祖残影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如同萤火虫般，缓缓融入林小柔淡薄的意识体之中。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太阴本源之力流淌开来，暂时抚平了她魂体的剧烈波动，让她虚幻的身影凝实了少许，与脚下那块“礁石”空间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了一分。
同时，一段关于如何初步感应、引导墟界之力，以及一个简单的、用以隐匿自身气息的“敛息术”法门，印入了她的意识。
温暖的力量如同母亲的手，抚慰着她千疮百孔的灵魂，却也带来了沉甸甸的责任。
活下去……炼化此域……成为域主……
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却是她眼下唯一的生路。
她感受着脚下这片破碎、混乱却又与她血脉相连的土地，感受着那些在边缘虎视眈眈的恶意窥探，也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属于爷爷和林师傅的守护余温。
她缓缓地、坚定地，在这块孤岛般的空间碎片上，“坐”了下来。依照先祖传授的法门，开始尝试沟通鬼眼戒指，引导体内那混乱的力量，去感知、去适应、去尝试……掌控这片属于她的囚笼与战场。
鬼眼戒指微微闪烁，回应着她的呼唤，开始如同一个微型的旋涡，缓慢地汲取着周围墟界中散逸的、相对温和的能量。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
但至少，她不再只是被动等待命运的祭品。
她是林小柔，是古夜国太阴血脉的后裔，是引爆空间的疯子，也是这片新生墟界……脆弱而坚定的核心。
她的战斗，从这一刻起，以另一种形式，悄然开始了。
而在那墟界与现实交错的模糊边界之外，林家坳后山那巨大的塌陷坑旁，须发皆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林老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似乎隐隐听到坑底深处，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锁链轻响？
(http://www.220book.com/book/XK4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